当夜范闲回到了监察院之中。
范闲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就是今天晚上,无论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二皇子都不敢如何,因为他的凭持是他皇子的身份,而此时的二皇子手里面能动的权力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够和监察院抗衡的实力,根本不存在。
所以现在能够拿出最强和范闲来抗衡的实力,只有深宫之中那个庆国的皇帝,而此时的皇帝,无论是睡还是没睡,他二皇子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进去打扰。
今夜的范闲,是这个京都城之中最为恐怖的人。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果,明天才能看得到。
此时的监察院之中火把连片,将整个一处的内院照的明亮,里面的人数众多,一处的官差全员出动,将整个抱月楼的人全部控制在了里面,而现在监察院一处里的犯人,则都是范闲点名提过来的人,其余的已经全部进入了地牢。
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不仅是石清儿和袁梦,甚至连老妈子都已经被抓了过来,还有几个人都是接触抱月楼权利核心地位的人,他们也即将面临着审问。
范闲走入监察院一处的庭院之后,原本寂静的庭院之内,这才出现了些许的声音。
“范大人!”刚走进院落之中,范闲还没有走到那个自己经常待着的凉亭座椅上,一个呼喊声就已经叫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那老妈子。
老妈子呼天抢地的呼喊着范闲的名字,她跪在地上,大叫道,“范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所有的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缺丝毫没有任何之前在抱月楼之中的风韵,那般端庄和心机在权力的压制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此时的她们想要活下去,可能只剩下乞求这一条路了。
范闲看着老妈子,低声的问道,“我的耐心不多,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有把握回答我么?”
老妈子看向范闲,她抬起来的脸上,容颜似乎已经苍老了许多,胭脂俗粉掉落在了胸脯上,脸上早已如同花猫一般,涕泪横流。
她看着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这是哪儿?这是监察院,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衙门口,这是整个庆国之内最为黑暗的地方,但凡是进来了之后,想要好好的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史无前例,所以这老妈子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用真相乞求范闲。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范闲也不会不给她机会,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想要得到真相才是他的想法,说着,范闲就站了起来,对身旁的人招了招手,“带着她进来。”
“是。”身后的手下应声。
范闲走入了后方的房间之中,而那老妈子被身后的人推搡了进来。
“你说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范闲表现的非常的冷漠,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妈子。
其实范闲知道,这个人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恰巧自己并没有想要杀她,既然对方想要说,他也给她一次机会c
她想说,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外面的人一干都不知道,而这个就是范闲继续去撬开石清儿嘴巴的唯一办法。
对于袁梦,范闲并不想搭理她,一来是自己没有必要去和靖王世子撕破脸,他倒并不是害怕靖王世子会如何,而是担心靖王。
此时范闲家中已经乱作一团了,若是此时逼急了李弘成,靖王会不会护犊子还不知道,他若是保护自己的儿子,坑范建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范闲不愿意冒这个险,当事情涉及到自己家人的时候,他还是慎重慎重再慎重的行事。
除非一会儿对付石清儿的时候,对方对自己撒谎,那么他才会去考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撬开袁梦的嘴。
在此之前,范闲不想对袁梦下手。
老妈子来来回回陈述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但没有一件事情是范闲不知道的,也没有一件事情是有用的,最终范闲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走出了房门,那老妈子似乎还想要求生继续叫喊,硬是被监察院的人抓住按在了地上,一声都发不出来。
范闲走了出来,擦了擦手,手上面是刚才吃葡萄染上的红色汁液,这是他故意的,也是监察院惯用的手段。
将全部是红色汁液的手帕丢在了众人面前,范闲才开始扫视面前的这些人,他们面面相觑,都胆寒到了极致,一个一个的都低着头,生怕范闲下一个就把他们抓了进去。
“石清儿。”范闲看着地上跪着的石清儿,冷冷的念了她的名字,之后转身向另外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而石清儿
全身上下就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了一般,浑身颤抖不已,她吞了吞口水,被身后蛮横的监察院一处官员抓了起来,带入了范闲所在的房间之中。
将石清儿丢在了地上,谁也没有再管她,将门关上之后,走了出来。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范闲和石清儿两个人,二人对视了许久之后,范闲才打破了宁静,问道,“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石清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吐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想好了。”
“在你说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范闲说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可能会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有一句假话,你不会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看着范闲的目光,如同一个牢笼一样将石清儿笼罩在了里面,她根本没有找到一条可以逃出生天的路,她能够看到的,都是刀锤斧凿的炼狱,还有无尽的黑暗。
这些黑暗似乎就近在咫尺,而她如若是走错了一步,就会坠入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监察院的恐怖,不是说说而已。
“大人,你想要知道什么?”石清儿看着范闲。
范闲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审视着石清儿。
“大人,这件事情非常的复杂,你也知道抱月楼已经开了一年之多,想来您要是没有什么证据也不会去深入抱月楼里面封楼抓人的,况且现在私狱已经被您发现,我们都是死罪难逃,您想让我交代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您问,我定然知无不言。”石清儿的脸上全部都是诚恳。
聪明的女人,范闲心里笑道,她并不是想要隐瞒什么,她是想知道范闲想知道什么,她不想把任何事情和自己挂上钩,况且她也已经猜到了,范闲查封抱月楼,和杀人放火,设立私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现在这些事情已经证据确凿,已经可以判决了,但是范闲仍然把她抓来问话,那么范闲想知道的事情,定然和这些无关。
“说说账本的事吧。”范闲笑道。
果然,这两个字一出,地上跪着的石清儿浑身一震,怔怔抬起头看着范闲。
任何的一个谎言,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她不敢装,也不能装,于是说道,“这件事情我能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范掌柜的哦,就是您的弟弟,他手里有一本账本,可是根据我的判断,那个账本,很可能是假的。”
这句话说明了一个问题,谁都知道范思辙在抱月楼里面并不是一个可以执掌全局的角色,他甚至拿到了一个账本,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恍惚之间明白了这局棋之中二皇子的杀招,就是那个账本。
账本如若是假的,一旦范闲拿了出来,听了范思辙的话,找到了这个假的账本,并且拿出来指正,那么范闲就中了圈套。
当这个假的账本出现,那就说明范思辙和范闲是一伙的,范思辙的罪可能会极大化的落在范闲的身上,并且二皇子会直接添油加醋的说范闲指使范思辙做出了抱月楼之中的所有勾当,想要构陷自己。
这一来范闲的罪名就坐实了,他就成为了自投罗网的鱼,在朝堂之上被二皇子放在砧板上随意屠杀。
想到这里,范闲忽然笑了,这面前的石清儿可能就是二皇子算不到的那一步,又或许二皇子偏偏不信范闲会相信石清儿的话,所以这件事情,左右范闲都会去拿上那个账本,去查一查真假。
“为何是真,为何是假?”范闲问道。
石清儿说道,“在抱月楼里面,其实大掌柜的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只有二掌柜的话才是真正有分量的,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这个地位的人知道。”
“毕竟每一次大掌柜的和二掌柜的在一起,二人总是以二掌柜的为尊,可是我们也不敢看不起大掌柜的,毕竟毕竟他是您的嫡系”石清儿抬头看了一眼范闲,继续说道,“您名声在外,我们也不敢造次,所以大掌柜和二掌柜,我们都不敢得罪,但是我能够看得出,二掌柜的一直在压着大掌柜的,所以他手里不应该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抱月楼里最为奇怪的地方,则是账目,账目竟然是一石居的掌柜的在操作,外人根本不得染指,所以关于账簿的下落,我真的是不知晓。”石清儿非常诚恳的说道,“但是我能提供的一个信息是,每到结算银两的日子里,就会有一个南方口音的人出现,貌似是和曹掌柜的儿子,一同来到抱月楼,他们会密谈很久,并且都是在专门隔绝声音的房间之中,期间一个人都不让进来,有一次一个姑娘走错了门,进入了房间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南方口音曹掌柜的儿子。
他到底有几个儿子?
这是最有用的线索,这个线索,直接让范闲豁然开朗。
抱月楼和江南有联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很显然这个联系
,是曹掌柜的儿子,范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石清儿,轻声的问道,“你还要回去抱月楼之中。”
石清儿一惊,看着范闲。
“范大人抱月楼被封楼了,我回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