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思考着,静等提示出现。
夜幕降临,她和佟焕正打算去化血城休息,窗户被敲响了。
又是马三科。
马三科爬窗进来,笑嘻嘻地摸肚皮:“有没有吃的我又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的眼底有疲惫和浓浓的黯淡,笑意不达眼底。
沈容把饭菜给他,疑惑:“你不是有灵石吗怎么会天天没东西吃。”
马三科在桌边坐下,狼吞虎咽:“我只能吃别人施舍的食物。你给我的灵石我已经买东西吃了,我拿出的灵石是我自己的,买不了东西吃。”
沈容和佟焕都不解。
沈容:“你也被神惩罚了”
否则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限制。
马三科笑道:“是啊。”
佟焕:“你做了什么啊”
马三科吃饭的动作顿住,摇摇头,笑道:“不好意思说,不告诉你们。”
佟焕开始猜测他做过的事。
杀人掳掠祸害忠良叛国灭别人门派能想到的,佟焕都说了一遍。
马三科一直摇头,吃完了东西挥挥手,道了声:“再见。”
便从窗户走了。
沈容凝望着他在黑暗中远去的背影,眸光深沉。
前一次他离开,并没有像这样郑重地告别。
“到底是什么呢”佟焕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罪是值得让神惩罚的。
沈容:“或许等通关通神塔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说罢,回化血城,休息。
沈容又在维坦之城无所事事了两天。
白天的时候从阿鸾那儿听到消息:“听说刘小公子毁容了。就前两天,有人看见他从城主府出来,半张脸都是烂的。”
“我听我在城主府的朋友说,是城主重病,刘小公子救了城主之后,修为大损,脸就烂了。”
沈容想到任务要所有玩家打的那桶水,心往下一沉。
待阿鸾走后,天色渐暗,任务出现提示。
“请准备好向目标泼水。”
入夜。
今晚与之前鬼怪徘徊的夜晚不同,鬼怪们破门而入了。
玩家们抵挡着鬼怪攻击,一时间整座城都陷入了混战。
沈容飞到了一个街上最高的灯塔的塔尖,悠闲地坐在塔尖眺望整座城。
鬼怪们和玩家们爬不上来。
鬼怪们望着她
流口水,玩家们望着她满目艳羡。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有一层血雾笼罩了整座城。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刘员外家走出来,他腐烂的半张脸,在他白皙艳丽的另半张脸的衬托下格外瘆人。
是刘沛臣。
“一群废物,这么几个刚入门的小修士都解决不了。”
刘沛臣手一挥,鬼怪修士们像找到了主心骨般,有序地进攻玩家。
玩家们被打得连连败退。
不少玩家浑身被抓下来好几块肉,差点送命。
沈容仍站在高处,没有插手。
刘沛臣却突然看向她,眼里淬了毒般,露出狰狞的笑。
他纵身一跃,攻向沈容。
“我懂了,原来你真的是骗我的
”
“在这个世上,除了城主,根本没人爱我”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
长剑挥动,寒芒凛冽,招架住他的攻击。
“你不该来攻击我。”
刘沛臣狞笑:“不该你也不该来骗我”
“我本来根本没有想过会有除了城主以外的人真心待我。是你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磨灭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
得力的手下,全死了。
以为能够得到的感情,是假的。
刚好的脸,又毁了。
以为能够掌控的城,脱离了控制。
十多年的计划,在实现的时候破灭了。
任谁经历这些,都不可能不激动。
更何况,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还好,我不需要你们。我只要有城主就够了。他不是我父,胜似我父,他噗”
话未说完,一把长剑从身后贯穿了刘沛臣的胸膛。
沈容的剑还握在手里,没有刺中他。
她的目光落在刘沛臣身后c她扮演过的男人城主身上。
剑贯穿了刘沛臣。
可城主却呼吸沉缓,像是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
刘沛臣呆呆地凝望着胸口的剑,缓缓回过头,“为什么连你也”
粘稠的血从他嘴里不断落
下,染红了他的衣襟。像是血泪,滴滴答答落在刺透他的银白长剑上。
城主拔出剑,血如花,在夜色中绽开。
“因为你做错了。阿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悔改啊”
“悔改我为什么要悔改我哪里,我哪里做错了”
刘沛臣说话的声音像泡在血里,含糊不清。
他踉跄落地,身形摇晃。
那些鬼怪修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虚弱,竟丢下玩家们朝他攻来。
“这是反噬了吧”
有玩家看出端倪。
刘沛臣趔趔趄趄地招架那些鬼怪的攻击,眼里闪烁着盈盈水光,凝视着沈容,凝视着城主。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凭什么我一出生,我父母就想吃了我凭什么所有人都把我当成食物,我却不能反击”
“如果,如果大家都真心待我,不要吃我,不要伤害我”刘沛臣目光显露出茫然,“我,我也不会,我不会”
他嘶声大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
城主望着在鬼怪堆里,身上有多处血肉已被鬼怪卷入口中的刘沛臣,叹了口气。
他丢下手中的剑,走向刘沛臣,“阿臣,不要挣扎了。”
他走入鬼怪堆,像父亲般用温暖的大掌摸了摸刘沛臣的头。
那些鬼怪的舌头似一把把卷刃的刀,将他身上的血肉一点点撕扯下来。
他不躲,也不避。
他就这样站在刘沛臣面前,陪着刘沛臣一起,任由那些鬼怪吃他。
“你,你在干什么”刘沛臣眼里充满了难以理解。
城主身上的灵力逐渐溢散,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蓬头垢面的模样。
“马三科”
有认识他的玩家喊出他的名字。
沈容心道:果然。
她就知道,无所不知的马三科,一定不一般。
他衣衫褴褛,肚子无论吃多少,都永远是瘪下去的。
他面容脏兮兮的,双眸却清明地凝视着刘沛臣,语气很严厉:“阿臣,你又
错了。”
“但是不要怕,爹陪你一起承担。”
随着灵力的散去,他逐渐变得瘦骨嶙峋。
血肉模糊宛若骷髅的手摸了摸刘沛臣腐烂的脸,“爹没有教好你,爹不能不惩罚你。但是不要怕,爹会一直陪着你。”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刘沛臣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我听不懂,我听不”
“哗啦”一声,一桶冰凉的井水泼在了刘沛臣的身上。
刘沛臣像是落汤鸡般,头发凌乱又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即便创造出的鬼怪像附骨之蛆般死死地黏着他,啃食着他,他也没停止过挣扎。
但一桶水下来,他却愣住了。
“是任务叫我泼的”
泼刘沛臣水的玩家有些悻悻然。
沈容眼前也出现了提醒。
请向目标泼水
而目标,就是刘沛臣。
一桶又一桶冰冷的井水泼向刘沛臣。
刘沛臣整个人像溺在了水里。
他的体温渐渐流逝,伤处蚀骨锥心般的疼痛。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从前斯文的模样不复存在,如同一只被所有人驱逐,浑身皮肤溃烂的野狗。
这水,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记忆里,只要爱他的人赠予他,就能让他恢复容貌的神水。
可此刻,这水只让他感到冷,只让他浑身的伤锥心刺骨地疼。
因为,没有人爱他,没有人救他。
沈容没有泼水。
被啃食得几乎变成血骷髅的马三科望向沈容,她脑海里响起马三科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只能吃别人施舍的东西吗”
“杀了我的儿子吧,我会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嬉笑感。
只是他的嬉笑里,充满了无奈。
沈容心想:能做到传音,说明,他是神。
同时,他也是一位父亲。
一位强大的神,一位父亲,要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对别人说杀了我的儿子吧。
他又是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才能这么平静又释然。
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