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辂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廷议是文华殿一旦这里形成了决议就代表着大明最顶层的决策者们决定对南北两雍的一群蠹虫进行流海外的决策。
这种时候商辂必须说些什么哪怕是无法影响决策日后读书人骂他也骂不到他的头上他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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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商辂艰难的说道:“陛下正统年间大势如此山东方伯裴纶公廉失不介于心夷险不易其节不避权贵刚正不阿结果呢?被逼的回乡去做了县志篡修。”
“大势如此监生罪不至此。”
朱祁玉看着商辂的模样笑着说道:“就事论事畅所欲言这里是廷议就是各抒己见的地方若是这里不吵到奉天殿的朝会吵去?”
“你说得很好。”
只要不是开大朝会的时候牵强附会强词夺理朱祁玉从来不会发火谈什么都可以谈。
吏部尚书王翱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陛下清廉和高效之间颇有点像冬序。只要反腐抓贪就一定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低效。”
王翱诉说的是一种普遍现象当朝廷的反腐抓贪的力度越大朝堂、地方行政的效率就会越低而且绝对的清廉一定会带来绝对的停滞。
这也是历朝历代反腐抓贪的窘迫之处甚至成为了洪武年间的头等噩梦。
比如洪武年间高皇帝治贪甚至连剥皮揎草都用出来了最后也没有能把这贪给杜绝反而朝廷的政令变得不再通顺到了建文朝年间开始反扑的官僚们更加勐烈的贪腐。
王翱继续说道:“即便是考成法高悬也是极其低效这个时候当朝廷受不了这种断手断脚的感觉就会放任一些治贪的力度效率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这个时候朝堂发现自己的政令可以快速下达并且被执行而官员们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钱自然乐意而商贾们更是如鱼得水百姓们在家里桑种之物得以流通从上到下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但凡是出一点问题朝廷都会下意识放松扼住官僚贪婪之手的力度因为之前的经验告诉所有人放开力度就会缓解一时之急。”
“但是最后完全放开的时候黄衣使者再也无法出京;陛下的政令送到了地方就会被堆积在书吏的寺库而不是在黄榜之上;百姓悲苦无依诉诸无门囊中无钱缸中无粮;天下豪强连田阡陌手下私兵无数。”
“最终导致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王翱从行政效率和清廉、贪腐的问题上分析了一下问题其实就是在政治中普遍存在的边际效应。
管理和放任都存在边际收益够乱的时候管制有收益
管制太严的时候放任有收益很有意思的一个动态平衡。
用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的话说就是宽而有制简而有节。
景泰年间大明朝堂的六部明公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说屁话追求绝对清廉肯定是作为吏部尚书的最高追求但是那完全实现不了王翱没有起高调的讲不切实际的屁话而是从实际角度出发去探讨贪腐问题。
王翱环视了一周后才开口说道:“其实当下讨论的南北两雍监生之事大抵和治贪之事一样最开始治学极严而后遇到了一些问题发现放任一些可以短暂掩盖问题而后遇事就放任最终导致了今天之局面。”
“臣以为于少保所言极佳陛下。”
王翱说的其实就是形成路径依赖的后遗症他有没有反对商辂的说辞?他没有针对商辂的任何一言一词只是单纯的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是字字句句都在反对商辂的说辞。
王翱的意思很明确这个问题并不是在清算正统年间的旧账而是宽纵过头了要矫正不能把问题的性质搞错了。
如果是正统年间遗留问题为何在陛下登基之后、改元之后没有收手?
既然不肯收手怎么能怪朝廷无情?
皇帝都换了一个做事依旧我行我素臣工的恭顺之心何在?既然毫无恭顺之心何来皇帝暴戾?
商辂所言求情即便是在千年来的君君臣臣、封建礼教的框架下也是讲不通的。
朱祁玉不住的点头王翱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即反驳了观点将问题的性质点明又没有开罪翰林、监生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合体。
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合和当初的大汉朝的京畿县因为武宣二帝迁了太多的豪户这些京畿县后来的治理极为困难而汉宣帝的酷吏、京兆尹赵广汉是治理京师豪户的能手。
王翱毫无疑问就是朱祁玉手下的酷吏之一练纲、左鼎就是王翱的左膀右臂。
“臣未闻朝廷有如此苛责恐寒了天下士林寒心不如等明年科举之后再行流放?”商辂转换了个思路改变不了问题性质就立刻改变策略。
从斩立决变为斩监候只要能拖一点时间就可以想很多办法了比如李代桃僵比如张冠李戴。
新任的礼部尚书萧晅却笑了笑说道:“商学士此言差矣这不是苛责也不会让天下士林寒心。”
“永乐元年太宗文皇帝曾下旨放依亲诏将南衙国子监所有监生放归依亲自国子监祭酒到国子学、律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书学、算学、武学博士、掌教、助教典学等一应放归依亲可不仅仅是监生啊。”
“永乐二年也没见各地举子不肯入京赶考反而是英才汇聚规模空前士子们人人称善矣太宗文皇帝广揽贤良。”
“又不是洪武年间了天下读书人何其广众?”
“五条腿的马不好找舞文弄墨的读书人还不是遍地都是?”
“莫非商学士是觉得于少保的处置还是太过于心软打算把翰林院翰林学士至助教、掌教等一并放归?”
萧晅是提前做了功课的陛下直接把今日议题泄露给了他他虽然年纪大了可不代表着他就是个湖涂虫稍微做下功课就能把商辂给说的哑口无言。
萧晅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是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因为国子监本来就应该归礼部管现在礼部说话根本不管用反倒是翰林院的翰林们放个屁都有大堆的拥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