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之中往日少见的聂文洞坐于偏厢与人弈棋。
自徐文纪来到青州他已再没去过他于闹市中修建的那间道观了只是一身道袍却不离身。
其人卖相极佳若不知根知底真以为他是个道家真修。
与他对弈之人面若冠玉虽年岁已大却自有一股饱读诗书的大儒之气其面含淡笑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淡淡的麝香萦绕下数个清秀少女跪坐在一旁伺候。
“楚兄似乎心不在焉?”
聂文洞把玩着黑子淡淡的望着对坐之人。
他有三好美女、修道以及弈棋不过青州有资格与他下棋的没有几个。
对坐的这位楚家家主算是一个。
“聂兄倒是真沉得住气楚某人却是没有这般好心性了。”
楚玄笑着落了一子似有感叹:
“徐文纪步步紧逼粮仓之事已坑了我们十八万石粮又借口流民要我等割舍四万亩良田真真是当我们是泥人了……”
“楚兄家大业大还在乎区区一些粮食田亩?”
聂文洞不以为意。
楚家的家底他是知道一些的商铺金银之类不谈单单是上好的良田都不下万顷了而这还只是上好的良田。
四万亩对于他们来说虽肉痛但也仅仅是肉疼罢了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区区?”
楚玄苦笑摇头:
“到底是祖辈辛苦攒下来的基业若是聂兄需要楚某人二话不说双手奉上可要给这些低贱的泥腿子我如何能忍?”
说着他微微一顿: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可他若一而再再而三我等哪怕家业再大只怕都要被吃干抹净了……”
“这倒也是。”
聂文洞点了点头随手落了一子佯作漫不经心的问起上次楚玄去求见徐文纪的事。
“瞒不过聂兄那一次小弟是代表青州乡绅世家去求和服软的。我等也愿奉上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良田十万亩以求他高抬贵手……”
楚玄随之落子也不隐瞒将上次求见之事说将出来。
“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良田十万亩……”
虽然早已知道可听楚玄自己说出聂文洞还是有些惊讶:“楚兄真是家大业大……”
四大家深耕青州多年家财巨万这他是知道的。
可他们肯舍得如此代价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哪怕四大家家大业大这份代价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毕竟他们家财巨万可养的人也多。
“他拒绝了?”
一惊之后聂文洞都有些感叹了。
这份代价若换做是他怎么都要心动可他却知道楚玄是被赶出去的。
“拒绝了。”
楚玄眸光泛起一缕阴霾:
“他提出一个我等绝不能答应的条件他要清点我等家私更要盘查户籍田亩……”
盘查户籍。
聂文洞眸光一凝随即哑然:
“若如此是的确无法答应了。”
家产倒也罢了家奴怎能见光?
青州各家蓄养家奴成风小些的乡绅都养着一大批人更不必说四大家了。
比起金银这些才是能要他们命的东西。
“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楚玄喟叹一声:
“该杀的冀龙山引来了这徐文纪真真是让我等头大如斗杀不得避不开难受真难受也!”
“冀龙山……”
提及这个名字聂文洞就觉得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出一口浓痰到一旁跪坐的‘痰盂’里。
“噬主贱奴纵将其千刀万剐也难消本官心头大恨!”
聂文洞的脸色铁青以他的城府此时也形于色了。
他这一生少时有家人照料名动一州青年时登堂入室牧守一方结交之友人多是当世清流世家大族。
学文可跨马游街。
学武亦是超人一等。
但凡所求无不随心独独栽在了那噬主的贱奴身上。
“大人不必动怒我等虽与那徐文纪有嫌隙但此次剿匪定会出力不让那噬主贱奴逍遥法外。”
楚玄眼底泛起笑意神色却是郑重。
冀龙山与聂文洞之间的恩怨情仇他自然知之甚详。
这位名动一时的长留大寇在多年之前还只是个落第秀才虽算不上家徒四壁可也大差不差。
可后来不知怎么入了聂文洞的门下做了个门客为其效力以换取银钱练武。
这人文不成武功一途的天赋却是一等一短短几年已在青州崭露头角入了聂文洞的眼。
可谁知这冀龙山偏生看上了聂文洞的女儿不知怎么就被聂文洞发现。
结果不言而喻。
其间的争斗自然极为复杂可最终以聂文洞掌毙亲生女儿冀龙山发狂出手打伤前者反出青州逃遁长留而告终。
“聂某失态了……”
聂文洞丢落棋子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诸位纵是对那徐文纪有千般不满也请暂时忍耐一二一切等到长留覆灭杀了那噬主贱奴之后。”
“聂兄放心这一点上咱们是一致的。”
楚玄收敛心思点头应下却又佯作好奇的问道:
“只是小弟心有好奇那冀龙山凭借什么能在短短时间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唰!
聂文洞睁开眼神色冷淡:
“楚兄不是已经猜到了?”
“区区一个贱奴居然有如此造化……”
楚玄心下了然。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一个泥腿子哪里撑得住这般造化?”
聂文洞冷笑一声。
外面就传来通报之声:
“大人徐大人请您召集各位乡绅商讨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