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百姓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是你的制胜之机。”邵树德最后说道:“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近二十年堪为我对手者唯朱全忠一人耳。”
李存勖无言以对。
心中不舒服下意识想反驳但思来想去又与当前的形势差不多。他不由地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原来在军略、武艺、计谋之外还有这种堂堂正正的无上兵法。
或许这真的是此世间最厉害的兵法?
封氏姐妹闻言相视一笑圣人又在卖弄了。
邵树德也与她俩挤眉弄眼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美好时光。
李存勖见状也笑了脸色稍缓。
圣人一家氛围其实挺不错的。邵圣本人的才学也相当出众勤练武艺手不释卷理政之时不会每件事都过问但把着大方向经常询问官员各种政务的细节往往切中要害。
别人也很难湖弄他因为圣人的经历十分丰富从底层一步步杀上来的什么事情都经历过懂的东西很多官员们也只能老老实实不敢在他面前敷衍。
有时候李存勖都觉得天下迎来这样一位皇帝或许也是百姓的幸事吧?
父亲曾经想要复唐嘿!乐安郡王那熊样真的行吗?同样的官员在乐安郡王那边要么敷衍塞责出工不出力要么熘须拍马以贪贿为能事。但到了新朝这边同样一个人却收敛多了卖力多了看不出来区别吗?
即便父亲侥天之幸奇迹翻盘能收拾整个天下吗?别人服吗?
再侥一次幸父亲成功收拾了天下一定就能做得比乐安郡王好吗?未必。
更别说和今上比了差远了。
“河东有些人啊到现在还冥顽不灵。”邵树德突然说道:“亚子异日朕挥师入晋阳不愿多造杀孽你就替朕多开导开导他们。尤其是你那个克宁叔父他最近动作可不小啊。”
李存勖有些惊讶。
李克宁接替病故的康君立总理岚石二州军民事务他是知道的。怎么?难道见父亲病重不能视事他就生出野心了?周德威也投过去了?
不应该没有。李存勖是了解周阳五的他是个很纯粹的人只听从父亲的命令。父亲不会把大权交给克宁叔父周德威没理由听他的。
“夏、晋本就是一家。有些事弄得太难看了也不好朕实不欲伤了两家和气。”邵树德又道:“李克宁你去劝吧。”
“好。”李存勖缓缓点了点头。
他知道官家不愿意亲手杀李家之人是借由他的手来处理了。只是——唉!李存勖也不想杀叔父能劝还是劝一劝吧。不过他对这位叔父的看法确实很糟糕。父亲还在呢就这么多小动作实在让人不齿。
“若攻契丹八部你有什么方略?”邵树德问道。
“方略?”李存勖的眼中渐渐有了些光彩只听他说道:“五千精骑足矣。遇到契丹贼子冲上去便杀。一次冲不破冲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贼人暗弱总能冲垮。”
邵树德听了大笑。
不愧是李亚子。历史上阿保机就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打法给搞得损失惨重狼狈而逃。连带着河东上下符存审、阎宝、李嗣昭、李嗣源等人也是一般打法。
两军主力对上要啥兵法谋略?太麻烦了不用!
直接冲上去!兜盔摘下甲也不要了肉袒冲锋!
管他三十万骑还是五十万骑面对面来场男人间的战斗谁都别皱眉谁都别眨眼挥刀便斫挺枪便刺死了拉倒敢不敢玩?
阿保机被玩哭了。
这种毫无花巧的正面碰撞别人还是以少击多你输了不是一次两次阿保机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不和南蛮一般见识我去打渤海!
“好将来征契丹朕一定带上你!”邵树德笑道。
嵬才氏看了看女儿、女婿微微叹了口气。
邵树德皱眉道:“武夫提头卖命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也。便是朕站在那里也不会退。不如此有什么资格安享美人富贵?朕敢玩萧室鲁的妻女就敢杀他。便是他复生也一刀斩之。将来杀得契丹人头滚滚让部落里最美丽的女人跪在朕的面前谁敢不服就杀到他胆寒。”
李存勖愈发佩服这个丈人了。既和他讲爱护百姓仁者无敌又有武夫敢玩命、无情狠辣的一面怪不得能成事。
跟在这种人身后厮杀一定很痛快。
“陛下。”银鞍直指挥使储慎平在远处张望了一番便匆匆跑来禀道:“广陵有消息吴王府内哭声震天杨行密应是薨了。”
邵树德怔了一下老杨这就走了啊……
五十四岁一生中大部分时候在颠沛流离中年以后才慢慢有了起色。
晚年之时北上中原失败尽失淮北之地心中苦闷。
临终之前诸子年幼唯一年长的儿子也才弱冠之龄又很不着调声色犬马无一不精唯不通抚民、治军他该是一副怎样悲凉的心境啊!
邵树德都有点同情他了。
杨握我都不稀罕杀!
“继续观察不要轻举妄动。”邵树德吩咐道:“明年多事之秋啊。”
李存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渐渐暗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