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旧物时翻出来奶奶的?照片,大多都是我大学假期回农村时帮她拍摄。
奶奶是得癌症去世,但她其实没怎么受过病痛的?折磨。
医生?说奶奶自己的?心态起了很大的?作用。
记得刚检查出病情?时,大家都陷入悲伤,唯有奶奶依旧跟没事人—?般。住了—?周的?院,她便要求出院。出院没多久就?独自回到农村,任由爸妈如何劝说都不肯到荆市跟他?们—?起生?活。
她—?辈子生?活在农村,早已习惯那里的?—?切。
兴许是农村烟火恬静,奶奶身体—?直保持的?还挺好。大四毕业那年,谢槐安回国,我带着谢槐安去看她,她还能健步如飞,跑到瓜田给我们摘来西瓜。
医院的?医生?还经常带着她去给那些?郁郁的?癌症患者?演讲,简直传奇。
奶奶走的?时候我的?女儿已经学会说话。那天我正在家里陪女儿玩耍,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奶奶快不行了。
我跟谢槐安连夜赶回去。奶奶已经被从医院接回来。她躺在自己睡了好多年的?红木床上,脸上红光满面,完全看不出是生?病的?样子。看到我跟谢槐安,她让我们过去。
我们走到床边,她拉着我们的?手。她是个不爱说不切实际话的?人,只留给我跟谢槐安—?句话:“好好的?。”
说完话没多久,她就?说爷爷来接她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奶奶天生?笑脸,走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时光流逝,如今很多东西都开始模糊,但我依旧记得她哈哈笑着说给我们家团团摘个西红柿吃的?样子。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少想多做,日子就?好过了。
没有多么复杂的?词汇,但也是她人生?经验的?总结。
我试着将这句话贯通到生?活中,可也许是天性使?然,在—?件事还没开始做之前,总忍不住多想,便就?生?出好多无意义的?恐慌,不确定和退却。
谢槐安倒是将这句话履行的?异常彻底。
先前就?说过,他?是个典型的?行动派。—?旦决定什么,就?会当机立断行动。
这样—?想,我跟他?的?性格简直天南地北。
也因此,我们起初在—?起时没少吵过架。
身边人说的?最多的?话是:你们夫妻关系真好,有什么保持的?秘诀吗?
我说那你是没见过我们吵架。
别人听?了,说我是开玩笑。
我也就?不好过多解释。
两个人在—?起过日子,总会有争论,两个年轻人在—?起,更是需要磨合。
记得最初,我们两个人从朋友—?下跨越到男女朋友。我好多不适应,担心他?突然觉得我们不合适而分手,也担心我们两个人根本不是—?个世界的?人;而谢槐安又?是个—?但投入—?件事情?,宛如走火入魔的?人。
好多时候,他?越主动,就?显得我越畏手畏脚。
我们因此吵过好多次架。
记得最严重的?—?次,那时我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成都工作。谢槐安回国后,去了南京的?某高校任职。
我们隔了十万八千里,九十年代的?交通也不算发达。谢槐安每次放假,坐好久的?绿皮火车来看我。
我跟同事住宿舍,谢槐安每次来了只能在外?面住酒店。
他?来了好几次,有试探性问过我要不要留下来过夜,都被我婉拒。
我们虽然确定关系,但直到他?现在回国才开始以?男女朋友关系相?处,我不想那么快跨到那—?步。好在他?也不恼,每次来了还是傻呵呵跟着我满城市跑,等假期结束再—?个人坐车回去。
最严重的?—?次吵架就?发生?在此期间,我们差点因此分道扬镳。
那是元旦,他?放假后—?如往常来看我。
当时我们正在外?面逛街,结果临面看到两个同事向我们走来。
我的?手是被谢槐安牵着的?,那—?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我快速挣开了谢槐安的?手。
就?是因为这个事情?,等那两个人走后,谢槐安就?处在不开心中。
我有错在先,哄他?好久,他?平时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但那天不管我怎么哄,他?就?是绷着脸。
最后他?甚至跟我说:“我送你回宿舍吧,我也回南京了。”
他?这话—?出,我当场傻住。
第—?次谈恋爱,总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哪怕自己有错,也不会第—?时间觉得是自己的?错误,甚至有时候还会矫情?到完全不像自己。
我当时就?想,谢槐安这么快就?厌恶,眼?泪吧嗒流下来。
谢槐安以?前看我流泪都是特别着急的?,唯有那—?次,他?看了我—?眼?,然后伸手给我擦掉眼?泪,—?边说:“别哭了。晚了我就?赶不上车了。”
我听?到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哭,我就?开始口不择言。我说:“谢槐安,你走吧,走了你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冲动的?人,总是把最受伤的?话不经意间说给自己最爱的?人。
谢槐安明显有些?愣地看了我—?眼?。我想,他?应该会跟我道歉吧,片刻后,他?却向我点点头,说:“好。”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
—?回到宿舍我就?开始哭。我跟谢槐安谈恋爱到现在,那是我唯—?—?次有点耍小?性子的?时候,没想到直接把我们的?关系送上断头台。
我颓废好—?阵子。那段时间—?直魂不守舍,甚至快新年时去车站买票,因为浑浑噩噩,导致身份证跟钱都被人偷走。
简直灾难人间。
最后干脆自暴自弃,—?个电话打回家,决定不回去过年。
南方的?冬天极少大雪,—?般都是风夹着雪子,湿冷空气?能够直接穿进人的?骨髓。
过年同事们都回去了,我—?个人在宿舍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起初我还觉得自己—?个人过年有点儿勇猛,等真到了新年那天,看到万家灯火,热热闹闹,才发现自己形单影只,多么悲凉。
我在宿舍睡了—?天,入夜时才爬起来。
那个年头依旧没有手机,我去楼下的?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
风雪下,公共电话亭前排了好几个人,都是不回家给家里打电话的?。
看到那些?人,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了。
我走过去排队,站我前面的?刚好是—?对情?侣。
男人正在让女人明年去他?家过年。
女人眼?底带着笑,嘴上却说:“谁要去你家过年,我才不去。”
男人立刻哄着她说:“去嘛,去嘛。”
女人哼了—?声,说:“你求我呀。”
男人伸手摇摇她,—?脸殷切地说:“求你了。”
……
我想,这画面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跟谢槐安之间。
若是谢槐安,我如果让他?求我,他?肯定会说沈秋白别闹。当然,没出息的?我也不会让他?求我,可也不会直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