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义理,我使捉摸不透的。”徐青城面对嬴政,十分坦然:“所以我教给你的办法,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一定有用。”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徐青城。
徐青城于是顿首,一拜,说道:“请太子殿下,在得知您所学习的义理的全貌之后,祭我一份。”
嬴政微微颔首,骄矜说道:“我觉得,我师兄不想让你死。是这样的吧?”
徐青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嬴政咂咂嘴,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了。”
徐青城看着嬴政,惨然一笑:“你们师兄弟二人,就这么有信心,觉得根本不需要杀我?”
“我其实没有这个自信。”嬴政摇了摇头:“但是我师兄那样的人,如果他觉得你的存在对于他的计划有所阻碍的话,他即便是打不过你,也根本不可能让你有机会再回到我面前。”
“真是自负!”徐青城啧啧称奇:“太子殿下你比鞠子洲还要自负!”
“或许。”嬴政挑眉。
“那么,开始吧。”徐青城说道:“太子殿下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与所思所想,并非是单纯的一定落在一两个词汇上的僵死的东西,它是会应时而变的。”
“那么这变化的依据是什么呢?”徐青城自问自答:“当然就是所遇到的事情,和事情所对应的人的身份。”
“以变化最为卓著的儒者为例。”
“儒者落水,若下水救人的是一个氓人,那么儒者会感激,付给对方一些钱财,这救命之恩变算了解;若救他的是一个地位与自己齐平的士人,那么儒者会将此人引为知己,无话不谈;若是救他的,是一位比自己地位尊崇的贵人,那么这救命之恩,便成了无上的大恩,从此以后,儒者当任凭差遣,死不旋蹱,有墨者风采!”
嬴政听着,微微点头,以示赞同:“继续。”
“黄老家学认为,在这种事情里面,变化之剧,归因全在于一件事情所对应的人的身份。”
“而若是古之墨者遇到这种事情,得到氓人、士人救助,则是感激,并且会在不违反自身信奉的义理的情况下尽可能帮助救助自己的氓人、士人;但若是贵人救助,墨者也只是感谢,然后走开,等待日后贵人落难,在不违反自身义理的情况下,墨者对其施以援手,若是遇到贵人阻碍墨者行义,那么墨者当该先诛贵人、而后行义,最后伏剑自刎。”
“儒者与墨者的行为之异同,变化之剧,归因则全在于其自身身份与思想。”
“而天下之事端变化,大抵也就是这两方面的事情。”
嬴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对于他,是很好理解的道理。
徐青城看着嬴政脸上没有任何触动,也没有任何想要询问自己的表征,于是心下知道对方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所诉说的道理。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他最开始所学的的义理一定是一个很广大、包容性极强的义理吧。
“那么落在我师兄的头上,你想说的事情是——要看能够挑动他的情绪波动,让他失控的人都是什么身份、而后便可以确定他的思想倾向,对么?”
徐青城思考了一下嬴政的措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然后就是,要看他在同样的一件事,或者相似的事情上,对于不同身份的人的态度,从而去确定他真实的思想倾向流露……”嬴政点了点头:“很有意思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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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太子殿下……”徐青城提醒道:“这法子对于一个充满自信,却又时刻自疑的人,是不那么好用的!”
嬴政扬了扬手:“好了,朕知了。”
说着,又向身后的安吩咐道:“领徐先生下去休息一下……别让他睡了,朕晚间回来可能还有事情想要问他。”
“唯。”安抱着小孩儿,睨了徐青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