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冯苗苗在,等许阿姨离开后,秦放只能一个人亲自照看这只猫。
整个下午,那只猫都在昏睡中,中途似乎醒来了一次,嘤咛了几声,可还没等秦放跟它说上话,它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傍晚也没再醒来。
秦放起初尚且还能忍耐,后来还是没忍住给卢静怡那边打了个电话。
卢静怡那边只说不同猫的体质不同,可能这只猫的术后反应比较大,让他注意照看着,若是到了夜里还没醒,就再打电话给她。
于是他每隔一会就要蹲在猫窝旁边看上几分钟,可那只猫始终昏迷着。
它昏迷时似乎和平常睡着了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整个身体蜷缩得更紧了,还不时轻微的颤抖,仿佛在忍受着某种不能言说的痛苦。
秦放很不喜欢这种注意力被别的人或事强行拉扯走的感觉,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担忧,打开电脑游戏想以此转移注意力。
最近为这只猫的事,他整天焦头烂额的,已经有好些天没心思上游戏了。周昂这段时间也不知在忙什么,也不像以往催命一样天天找他一起玩了。
今天他的游戏账号仍然没有上线,秦放一个人玩了几分钟就失去了兴趣,胡乱打开网页,索然无味地浏览着无聊的八卦新闻。
等到晚上将近八点,唐秋总算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什么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时不时会有片阴影飘来落在她身上,像阴雨天厚重柔软的云,像大鸟丰沛而温暖的羽翼。
每当它轻柔地覆盖在她身上时,那近乎灼烧的痛感仿佛也随之减轻了不少,让她很是安心。
梦里的唐秋心想,她这么喜欢云,那她一定是只鸟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之前是猫,这次是鸟,她是不是要把整个动物世界魂穿个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重新做人呀。
她顿时从梦里清醒过来,然后听到秦放有些异样的声音:“你醒了。”
唐秋费力地抬起眼皮,适应房间内的光线后,视野才慢慢恢复清晰。
秦放轻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轻柔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秋的感觉很不好,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就算猫猫狗狗忍痛的能力很强,那跟她这个从小到大被爹妈惯出来的娇气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无暇注意那些细节,勉强支起身体,有气无力地在键盘上打字。不过短短几个字,她用爪子摸索了好一会才敲完:【秦放,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放皱眉:“你不要乱说。”
那只猫病恹恹地趴了下去,没过一会,又开始哒哒地打字:【可是秦放,我好疼。要是我死了的话,你不要把我扔进垃圾桶里,把我埋在风景好的地方吧……】
秦放加重语气,近乎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你不要乱说话。”
看他这么凶,这只猫顿时委屈上了,琥珀色的圆眼无辜地看着他,让他一时招架不住,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不该让你去做绝育手术的。”
唐秋勉强打起精神来:【才不是,要不是你提醒,我自己都快要忘了还有这回事。万一到了哪天我控制不住……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至于术后反应什么的,就更不关你的事了,你完全无需自责。】
秦放默然。
若说之前还有怀疑的话,看到这只猫宁愿忍受被绝育的痛苦,也不愿面对发/情期,秦放再也无法否认,这只猫的身体里的确住着一个,人。
可下一秒,他险些被这只厚脸皮的猫气笑了,它快速瞟了他一眼:【……我现在真的好疼,你要是给我一小碗,很小很小的一碗鸡蛋羹,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不疼了。】
秦放眉头皱紧:“许阿姨不在,这么晚了,我去哪里给你弄鸡蛋羹。”
那只猫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会吧不会吧,你人这么大了连鸡蛋羹都不会蒸?】
秦放冷下脸:“我不觉得不会蒸鸡蛋羹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唐秋点点头:【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你一看也不像会做饭的人。不过这很简单的,只要一两个鸡蛋,打散了放进锅里或者微波炉里随便蒸一蒸就行。】
秦放冷冷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唐秋只好失望地又趴了回去,一边难受地哼哼唧唧着,一边心道果然还是不行啊。
麻醉的药效早已在昏睡中渐渐褪去,撕裂般的疼痛感自身体深处向外逐渐扩散开来。
起初她还能鲜明地感觉到痛,可痛得太厉害,渐渐地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了,脑袋有些发木,意识也有些昏沉,唯有四肢不受控制地轻轻痉挛着。
唐秋想,要是被她家那两位知道她如今这幅模样,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老妈徐惠女士常说她打小没心没肺,去了哪都不知道想家,上大学一礼拜才想起来打一两次电话。穿到这只猫身上这么久,她确实也没有很想爸妈,最多只是偶尔会想一想。
想那边的他们在那边过得还好不好,知不知道她已经出了事;想这边的爸妈要是知道了八年后的她回到了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吓了一跳。
只想到这里,她一般就会克制自己别再想下去。反正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可就在此时此刻,她突然特别特别想他们。想老唐同志拿手的红烧肉,想徐惠女士煲的鸡汤,想小时候生病什么也吃不下,他们一勺一勺喂给她吃软软滑滑的鸡蛋羹。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秦放去而复返。
脚步声停在她身前,唐秋微微睁眼一看,只见少年人冷着张脸弯腰把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放在地板上:“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