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裴盯着我的脸,眼神温暖却隐着沉郁,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鸢鸢,这就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生病的原因,我怕你会难过。我想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活着挺没意思的,不是吗?活了三十多岁也够了。”
林柠听贺青裴这样说,松开双手,汪着一双泪眼怔怔地看着贺青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眼眶发涨,我走到贺青裴身边,抬手捶了他的手臂一下,不敢捶他胸口,怕伤到他的肺,“你这个大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可以这么脆弱?你忘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我的了?你让我要坚强,要勇敢,要好好地活着,生活是美好的,明天是崭新的。你劝我的时候那么多话,为什么不拿来劝劝自己呢?”
嘴上这样说,其实我也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从小就是。
可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何深霖拯救了我。
后来是楚烟洲、江鹤棣、贺青裴,还有麟麟和迎迎,每当我绝望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总会有个人来拯救我,或者让我挂念的人出现,牵住我的生命之线,支撑着我一直活到现在。
坚强和脆弱不过一线之隔,撑过那道线,也就挺过去了。
我说了这么多,可贺青裴却视线微垂,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我也曾得过癌症,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理。
刚得知消息时,人真的很颓废,觉得天塌下来了,一想到做手术,还特别容易放大手术和化疗的痛苦。
这时候需要一个对病人来说很重要的人,去拉他或者她一把。
思及此,我故意用激将法激他:“青裴,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这个女人吗?当年我发现得癌时,病情可比你严重得多,我不也活过来了吗?我承认,手术是会疼,化疗也会很痛苦,但是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呢?你还没结婚,也没有孩子,还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也没听到孩子亲口喊你‘爸爸’,就这样离开人世,不觉得遗憾吗?”
他从小跟着母亲一起长大,虽然贺庭是他的生父,可贺庭在他的成长环境中却是缺失的。
温暖的家庭和“爸爸”这个角色,于他来说是珍贵却又不可触及的痛。
他表面乐观温暖,实则内心有伤。
成年人的伤口都是深埋在心底的,不会轻易让人看到,哪怕贺庭在他成年后做出了弥补,可是小时候想要的东西,长大后才得到又有什么用?还是会觉得遗憾。
那种遗憾,一生都难以填满。
平时还好,一旦遇到生老病死这种大事,深埋在心底的伤就会成为致命一击,让人产生很强烈的负面情绪,甚至绝望。
贺青裴现在的心情就如此。
所以我用“爸爸”和家庭之事来戳他伤口,吊他胃口,唤醒他。
“想象一下,有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在你怀里,甜甜地喊你‘爸爸’,拉着你的衣襟抱着你的腿喊你‘爸爸’,让你陪她或者他玩,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如果实在想象不出,可以想想迎迎。”
迎迎在和江鹤棣相认之前,一直都喊贺青裴为“贺爸爸”,他那时对迎迎也是真的喜欢,包括现在,每逢迎迎过生日,他还会给她买她喜欢的洋娃娃,而迎迎也一直记着他这个“贺爸爸”。
贺青裴听我这样说,又是长久沉默。
林柠红着眼眶盯着他,提心吊胆的,生怕贺青裴连我的情也不领。
我们大家都盯着贺青裴的嘴唇,生怕从他嘴里再说出“拒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