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缓缓睁开眼睛,这里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营寨,就在滏水陉的入口处,看起来极为简陋。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初冬大概五六点天就黑了,天边夕阳西下,犹如自己现在的状态。
“是败了么?”
段韶有些沙哑的问身边的莫多娄敬显道。
“战事……稍有不顺而已。”
莫多娄敬显看起来没经过什么厮杀,身上的盔甲只是沾染了些许尘土罢了。
“末将听闻廊桥边的大军崩溃逃散,合围神策军已然不可行,于是便将已经渡河成功的大军又带回来了,目前建制完整。
至于其他各部……末将也不甚明了,似乎缺了好多人。”
“去守好营寨吧,神策军今夜可能会袭营。”
段韶草草吩咐了一句,便打发莫多娄敬显离开了。
等对方走后,他才长叹一声,感慨英雄末路,生不逢时。
那一声巨响,他已然听到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很显然,这只是大军崩溃的导火索而已!
如果晋阳六镇真的是在全盛状态,比如说高欢攻打玉璧城时的那种状态,实际上是不会出现这种“一触即溃”的局面的。
铁骨铮铮的汉子,就算一时受到惊吓,又怎么会像绵羊一样漫山遍野的乱跑呢?
从去年就开始了,首先是公廨钱和公廨田的事情,六镇鲜卑的权贵巧取豪夺,把人家鲜卑军户家里的良田都占了,置换成荒地,人家就算是不能反抗,难道心里没有怨气?
后面又是蝗灾,晋阳缺粮,让底层的鲜卑军户感觉难以渡过今年冬天,这样的军队,又怎么会又士气呢?
他们在出征之前,实际上都是出于半饥饿状态,愿意出来打仗,无非是为家里减少损失罢了。这样的人上战场,后顾之忧太多,稍有不顺,他们就会想着第一时间保命。
接着又是高伯逸的心理战术,大搞怀柔的阳谋,说什么只是针对人段韶一人,其他的都不追究,这样就等同于“投降的人不会被惩罚”。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廊桥边上的那一声爆炸,就把军队给弄崩溃了。
先是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很不妙。
后面掌旗官大喊主帅落马,身边人的士气就崩溃了。
最后掌旗官情急之下扔掉帅旗去救人,远方的自家军队看到帅旗倒了,以为是主帅遇难,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
一个接一个来,最后……无力挽回。
“时也!命也!运也!”
段韶又叹了口气,这仗是没法打了,最后的办法,是在滏水陉这里伏击一下神策军的追兵,然后从容退回壶口城,再做定夺!
唐邕一直在筹措粮草,他现在应该已经送了第二批粮食到壶口了,如果退回去,接手那批粮草,然后整顿兵马,或许……还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比如说,南下去河东,支援在那里的綦连猛!打下晋城之后,邺城西边门户大开,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滏水河这里,让段韶感觉“不吉利”,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把高伯逸代入成高欢,每次来到岸边,他都会觉得自己就是隔了几十年的“尔朱兆”!
无论是地形,还是补给线,这里对自己都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神策军今日大胜,肯定气势如虹。若是再战,在此地决战,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