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完这个故事的。
她只知道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许久,芭芭拉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的语气有些无礼,毕竟任谁听到光荣的祖先有着如此阴暗不堪的一面,都不会立刻接受的。
多萝西挑了眉:“龙从不撒谎。”
这是只属于人类的天赋。
多萝西审视着她:“你一直都不像一个Alpha,你一直对权力与王位毫不感兴趣。对吗?”
芭芭拉说:“这是我个人的性格。”
不爱权力又怎么了?并不是每一个公主都需要成为女王。
多萝西笑了:“可是,如果每一个公主都不想登上王座,这不就很奇怪了吗?”
芭芭拉道:“那是因为每个公主在成年之前就被龙抓走了。”
她们没有机会登上王位。
“没有机会,不代表没有野心。”多萝西说,“路易斯的嫉妒将契约污染成诅咒,洛顿的公主都将成为他登上王位的牺牲品。这就是诅咒的力量。”
她们从此与权力和真爱割裂,只能被龙带走。
芭芭拉沉默了良久,开口。
“向我证明。”
与其说是证明,不如说是她自欺欺人的最后防线,她希望多萝西拿不出证明,这样她才能推翻她对洛顿国王的污蔑。
“这世界上的所有诅咒都是可以被解开的,就像锁和钥匙,有诅咒,就一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多萝西笑了。
“如果我破解了这个诅咒,就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芭芭拉问:“怎么破解?”
“破解诅咒的方法很简单。”多萝西的金瞳里闪过利光,“只需要洛顿的公主死在龙的手里。”
死亡会抹平一切,血债需要血偿。
芭芭拉怔了一怔,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达里尔比她先一步地开口:“绝对不可以!”
多萝西眯起了眼睛。
达里尔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他将芭芭拉护在身后:“我需要她。”
多萝西说:“那不会很久的。只要等到幼龙出生,你就不需要她了。”
标记是可以被去除的,虽然会很痛苦——但生命里的大部分事都是痛苦的:换牙、蜕皮、发情期——而疼痛是可以被遗忘的。
达里尔没有让开,他低声喃喃:“您不能让她成为诅咒的牺牲品之后,再令她成为解开诅咒的钥匙。”
这对芭芭拉不公平。
“那又怎么样?”多萝西反问,“这是洛顿亏欠龙族的,为此,龙几乎要灭绝了。”
他们撒谎、他们欺骗、他们嫉妒、他们贪婪。
这就是人类。
“我说的不对吗?”多萝西看向芭芭拉,“你嘴上说的很好听,可实质上,你不也是想要利用达里尔逃出王宫吗?”
芭芭拉怔住了,她没有反驳。
她想,确实如此。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交易的关系,自由、后代、一拍即合。
但又……不完全是如此。
加入赏金小队之后,她去过无数地方,看到无数风景。
穿过弥漫着雾霭的红枫林时,她会想起达里尔那头乱七八糟的红发;路过农庄大片大片的麦田的时候,她会想起达里尔那双熠熠发光的金瞳。
这一路上,她哭、笑、谈天说地、交到了许多朋友、在杂乱的酒馆里举起满是泡沫的酒杯、在绿绒布的赌桌上扔下所有的筹码、在神圣的大光明雕像下放下一支沾满露水的玫瑰。
做那些事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想,要是达里尔也在这里就好了。
他不在她的身边,但他又无处不在。
芭芭拉想起了那个疯狂的夜晚,整个晚上,她想的不是如何才能确保达里尔能够怀上小龙崽,她想的是征服、拥有、亲吻他颤抖的睫毛。
“反驳我啊。”多萝西笑了起来,“人类的公主?”
芭芭拉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你看,达里尔,这就是人类。”多萝西耸了耸肩,她认真地看着儿子,“等到幼崽出生,我会找个法师帮你抹平你身上的标记,你到时候就不需要她了……”
“您说得不对。”达里尔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她,“我需要她。”
芭芭拉为他带来了这个世界的痒。
她看向他的时候,她跟他斗嘴的时候,她啃咬他的手指的时候,她亲吻他脊背上的伤疤的时候——
好痒。
这是如此新奇的一种体验,比“疼痛”轻,但又比“高兴”更重。
芭芭拉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他,他没有看她,他低声地重复道。
“……我需要她。”
她之前拉住他的手,他到现在都没有甩开。
多萝西皱起眉头:“你说过她是人类骗子的,你为什么又要反悔?难道你已经沾染了人类的恶习,也学会了撒谎?”
“不是……不是……”达里尔下意识地反驳,但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我只是……我只是……”
“我爱上他了。”
芭芭拉比他更快地说出了这句话。
达里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多萝西问:“你说什么?”
达里尔似乎吃了一惊,他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理解芭芭拉的话。
芭芭拉同样没有看他,但她收拢了掌心:“您该明白的,我站出来了,我没有退缩。”
她本可以不在乎王都的猎龙悬赏,随便找个理由拒绝这趟行程,但她没有。
她想救他,她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