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茂静理解。
若是没有柳元鈞的死,那一日于这些少年郎君而言,也不过稀松平常的一日,谁也不会特意去记自己每日说了什么。
他捏了官服的衣袖想了想道:“那、说过什么话题你们是否有印象?”
钱锐端着被凉茶细细回忆了一下,拧眉道:“左不过就是想着如何拆周大人的招数。”
蔡茂静朝雪白的墙壁看了眼,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沉吟了一声道:“那这样,从你们回去的第一件事说起,能想起多少说多少。”
圆脸挺鼻的成礼缓缓道:“回去就是听温大人的训话,又领了二十军棍,等打完就在教武场坐了会儿。钱锐和柳元鈞又把与周大人的过招又演示了一遍,我们一同在里面找破绽,想着怎么破解周大人的棍法招数。”
招风耳的张舒名擦了擦额际的汗,接着道:“因为温大人罚了我们几个抄军规不许吃饭,天色黑了下来,就去洗漱了,之后就相互上药。柳大人的药是顾炜恩上的,谁知他也被人给害了。”
众郎君默了好一会儿,气氛低迷。
“咱们与柳大人虽是上下级,却也是交情极好的,怎么会害他。”
屋外的热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扑进来,伴着灿灿天光的碎碎金迷,晃得人眼眸昏乱的烦躁。
蔡茂静挽了挽袖子,抓了抓手腕上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红点。
钱锐看着那红点,伤感道:“北郊蚊虫多,我们那天都被咬的厉害,说来,柳元鈞却是一点都不怕蚊虫的,便是去山林子里呆上一晚上也少有蚊虫去叮他。”
蔡茂静扬声“哦”了一声,似好奇道:“倒有这样特殊的体质,难怪那日瞧着他身上竟是半点蚊虫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张舒名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体质特殊,而是他一直有拿药水擦身的习惯,什么白芷、薄荷、苍术、金银花的,他也给我们一些,只是我们粗糙惯了,总是想不起来用。他小时候中过毒,也一直有服食清心解毒丸的习惯,所以蚊虫都不会去叮他。”
蔡茂静眼神一动,看了眼速速记录的堂倌,似乎自语道:“都是清热解毒的,薄荷味道重,所以蚊虫不叮。”
原来如此!
柳元鈞为木棍所伤,毒渗入,自是难活命的,可他自小服食解毒丸,那么长恨春的毒就未必能要了他的命。萧瑾无意中听到了,自是要去查看柳元鈞是否毒发,若是没有,他少不得要再下一次手。
柳元鈞的中毒不深,发现有人潜入便与其交上了手,打斗间抓破了萧瑾的衣袖,便蹭了一些皮肤碎屑在折起的衣袖里。
萧瑾匆忙间只顾着给柳元鈞加重毒药、清洗指甲,却没有来得及检查衣袖褶皱是否有遗留皮屑。
蔡茂静又与几个少年郎聊了一会儿,送走了人,来到了偏室:“如今几乎可以确定是萧瑾买通了周大人身边的人下毒,再杀顾炜恩嫁祸以转移我们的视线。只是没找到长恨春的来路,无法证明萧瑾接触过长恨春,还是没办法给他定罪。”
窗外忽起风声,一路在廊下舒展,似一曲萧声悠扬,灼华笑了笑,“就看大人敢不敢与我赌一把了。”
蔡茂静眼皮一跳,“殿下的意思?”
灼华一挑眉,“去萧家试探一下。”
蔡茂静摇头,“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万一……”一顿,心思迅速回转,他镇定下来,微微一笑,“试探,是的,咱们可以去试探,那一点皮屑足够下官去查问了。左右为的就是打草惊蛇,就怕他不动了!”
夏日沉闷,天光悠长缓慢,时辰走至未时,依旧明晃晃的铺满天地间的每个角落,热烈的似要将人间燃起来一般。
花叶影影绰绰,枝影在扭曲的空气中似美人优柔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