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停了,天空已不那么阴沉了。
自宛城东门外至宛城西南郊,绵延十余里的战场上死伤相藉,血水横流……这便是一夜激战后留下的恐怖景象。
此刻,一队队医护人员和民夫穿行在战场之上搜救着伤员。
伤员太多了,仅仅是汉军的伤员就超过了万人,城中的伤兵营根本收治不下,汉军的伤员便都被送往到汉军遗留在城外的营寨去了。
除了搜救大量的伤员外,还有数不尽的兵甲、器械等着他们去收集,还有数以万计的尸骸等着他们去收敛、掩埋,还有汉军遗留下来的大量辎重等着他们去搬运……没有个三五日根本就忙不完。
但他们依旧精神抖擞,眉宇间无不透着自豪与振奋之色:数万汉军兵临城下前后还不到三日,大帅与我南阳义军的将士们便以寡击众而大获全胜了,我南阳军威何其盛哉!何其壮哉!
当然,南阳黄巾军在此战中的伤亡也不小,只是遗骸还没有清理出来,暂时也就无法通知阵亡将士的眷属。
城外营寨的中军大帐里,李汗青光着上身坐在帅案后,眉头微蹙,神色阴沉。
杨赛儿在一旁仔细地为他处理着身上的箭伤,三支箭早已被他自己拔了下来,留下了三道创口,虽然那创口已经不流血了,但那皮肉反卷的模样还是让人触目惊心,尤其是肩头那一道,深可见骨。
李汗青清楚自己的自愈能力,并未在意,但是带着医护队赶来城外救护伤员的杨赛儿听说后坚持要替他处理一下,李汗青见她那担忧的样子,也只能由着她了。
“大帅,行字营一共减员八百二十三人……”
“大帅,辉字营一共减员一千零三十七人……”
“大帅,任字营一共减员五百七十三人……”
帐下众将官齐聚,各营司徒正在汇报各营的减员情况。
伤员还在搜救中,遗骸也还没有开始清理,各营只能先把减员情况汇报上来,那一个个减员数字就好似一记记重锤直捶在李汗青心上,让他止不住浑身轻颤。
杨赛儿感觉到了他的颤抖,眼圈又是一红,动作也越发地轻柔了。
很显然,她以为是自己弄痛了李汗青的伤口。
李汗青突然辉了挥手打断了正要汇报的邓曼,一声长叹,“此一战……都怪本帅疏忽了!”
在他看来,如果战前能对彭辉、于先他们多一些信心,此战的伤亡肯定能少一些。
众将微微一愣,波才连忙连忙劝慰,“大帅,此战我军以少胜多,一举击溃数万汉军,乃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对对……”
众将官连忙附和,“此战过后,汉军……”
大捷吗?
以万余人马大破汉军三万之众,缴获辎重及攻城器械无数,确实算得上大捷了。
可是,因为一时疏忽……多阵亡一个将士就会多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啊!
眼见众将官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李汗青一声暗叹,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的话,神色一肃,“虽然我军已成功击溃汉军主力,但此战还远没有结束,各营将士立刻回城中休整、待命!善后的工作便训导部、医部及民部来处理,汉军的伤兵与俘虏尽数安置在城外的营寨里,由女军接手警戒任务!”
“是!”
众将官连忙轰然允诺一声,便匆匆地散了。
这时,杨赛儿也已为他包扎好了最后一个伤口,突然抬头幽幽了望了他一眼,“不去行吗?你都伤成这样了……”
说到最后,杨赛儿的声音隐约已有些哽咽了。
李汗青微微一愣,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把她拉进了怀里,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搂着她,搂得很紧、很紧。
杨赛儿微微一怔,虽然已是俏脸通红,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里是战场!
朝不保夕的战场!
既然爱,怎么还敢等!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让他们猛地惊醒了过来。
杨赛儿有些慌乱地挣开了李汗青的怀抱,起身整了整甲胄,撂下了一句“医部还忙”,便落荒而逃了。
李汗青连忙拿起杨赛儿带来的干爽衣服披在了身上,便见一个军士匆匆地走进帐来,单膝一跪,“见过大帅……”
看清来人的模样,李汗青不禁一愣,“韩忠?快起来,起来说话!”
“谢过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