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夏时节,刚到卯时,天色便已经微明了。
涅阳城头依旧灯火通明,但西门大开,车马萧萧、人潮熙攘,尽皆形色匆匆,除了披甲戴胄的黄巾军将士,还有身着白衣头缠黄巾的医护人员和主动前来帮忙运送伤员的城中青壮。
李汗青带着几个亲卫和邓曼一路行来,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没有让百姓帮忙守城吧?”
邓曼微微一愣,连忙神色一肃,“没有!城中也有百姓见我军伤亡太大,便主动要求帮忙守城,不过,末将不敢有违军规,没有答应他们。”
说罢,他好似想起了李汗青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连忙有补了一句,“那些帮忙运送伤员的青壮也是自己来的,还有郭白他们那些医者……我军伤亡太大了,萍儿姑娘她们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末将和窦校尉……”
李汗青展颜而笑,打断了他的话,“很好!做得很好!”
说着,他一望那些形色匆匆的百姓,笑得很欣慰,“多好的百姓啊!他们心中也有一杆秤呢,谁是真地对他们好,他们心中很清楚,所以,他们才会尽力帮咱们!”
这倒不是他自夸,若是别的军队遇到了这样的事,肯定会恨不得把城中能动的人都拉到城头去当炮灰。
但他却立下军规,不允许麾下的将士这么做。
他李汗青可以失去任何一座城池,却不能坏了黄巾义军的形象,不能失去民心!
还好,这些淳朴的百姓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邓曼身为营司徒,自然明白李汗青为何会立下那样的军规,闻言连忙附和,“大帅所言极是,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也都有一颗良心……”
与此同时,南门外的荆州军大营里,各部将士已经整装待发,队伍肃整,人不语马不鸣。
中军大帐里,众将齐聚,尽皆垂首肃然,望着帅案后的徐璆。
帅案后,徐璆缓缓站起身来,一扫帐下众将,神色凝重,“天色快亮了,留给我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着,他一望黄忠,神色肃然,“汉升,断后之事便托付与你了!”
黄忠连忙一抱拳,肃然允诺,“大人放心,此去冠军城不过四十里,末将定将断后的将士都带回去!”
“好!”
徐璆一声轻赞,旋即却望向了帐外,“信使还没有回……”
他准备撤了,自然要跟并肩作战的交州军打声招呼才行,因而先前派了信使去见士燮。
“报……”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有一名军士匆匆而入,冲他抱拳一礼,“大人,末将赶到之时,交州军已经在开始撤离了……”
一听这话,徐璆和众将不禁都是一愣:那士燮见机得挺快啊!
既然交州军已经在撤离了,徐璆心中再无顾虑,也酒不再拖沓,“各部立刻开拔,注意隐蔽行踪……”
徐璆和荆州军陆续开拔,趁着天明前的最后一丝夜色匆匆地撤往了冠军城,而负责断后的黄忠则立刻命人拆了些木头往各处篝火堆上添,准备故布迷阵,为断后部队的撤离做好准备。
这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城东交州军大营里的断后部队也在这么干着。
只是,他们在这边如临大敌,却不知李汗青现在根本就没空理会他们。
他只有两个目标:其一,解涅阳之围;其二,益州军!
眼下,益州军已败,涅阳之围自解,但是益州军这边却还有个麻烦——伤员太多了。
战后一清点,益州军阵亡八百余人,被俘七千余人,但其中的伤员却超过三千,远远超出了医护队的收治能力,即便郭白和一众涅阳医者已经尽数前来帮忙了,依旧治不过来。
无奈,李汗青布置好城防之后也顾不得休息,便亲自动手救起了人。
这一忙就从早上忙到了入夜时分,饶是他精力过人,走出那间简陋的手术室时也有些头晕眼花了。
跟着出来的郭白虽然也是脸色煞白,顶着一对熊猫眼,但眼中却透着兴奋的光芒,“李帅,贵军还需要医者吗?”
李汗青不禁精神一振,停步回头,笑着望向了他,“当然需要了,郭先生愿意出手相助?”
郭白神色一肃,郑重其事地冲李汗青作了一揖,“郭白见过大帅!”
李汗青连忙笑着扶住了他,“郭先生无须多礼,该是本帅带将士们谢过先生才是!”
郭白却依旧躬着身,言辞诚挚,“实不相瞒,郭白相投,并非全为贵军将士!大帅虽然并非医者,但一身医术让我等医者自愧不如,郭白此番相投,只为精尽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