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郭家的人走了,苏绣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
整日都无所事事地待在屋内,不是睡觉就是吃饭。
非要挑出个不同,那大概是她身边多了几个小哑巴,把她伺候得更好了。
这些小哑巴整天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插上翅膀飞走了。
可能是怕她一个人无趣,陆邕来找她的次数多了些。
但苏绣不开口,他也不会说话,那个人就这样静默相对,尴尬得令人窒息。
连续好几天都这样,苏绣有些受不了了,她“啪”地一下把书卷打在书案上,欲开口打破这沉寂。
却不料陆邕先她一步出声:“明日,你同我出去一趟。”
苏绣自然不会以为他要放自己离开,但没有想清楚出行的目的,她还是疑惑地问出了声:“去哪儿?”
陆邕坐在桌案的另一边,轻轻揭过一篇书页,答:“一个宴会。”
可到底是什么宴会呢?
苏绣抬眸看他,见他神色淡淡,愣了愣之后,到底没再开口。
不管什么宴会,不会要她的命就行。
想透了这一点,苏绣不再纠结,继续捞了医书看。
这个时候,也就只能看看医书解闷。
陆邕留在她这里用了晚膳。
苏绣手执竹筷,看着对面的人,欲言又止。
大抵看出了她的犹豫,陆邕抬眸瞥了她一眼,率先打破了沉寂:“你是想问郭家的事吗?”
他开了个头,苏绣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我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陆邕唇角微勾,笑了笑:“你放心,我会留他们性命。”
见识过他的手段,苏绣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接下来又是沉默。
陆邕走后,苏绣和衣卧到榻上,愣愣地看着绣在帐顶的团花,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缘分可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将两个人联系起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陆邕之前那么讨厌她,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现在得知了二人的关系后,却转了性地要对她好。
她可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薄得像纸。
苏绣懒懒地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她盯着锦被上的精致绣花,烦躁无聊地用指甲去扣了扣。
她和陆邕,就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说得再具体点儿,她是陆家遗弃的孩子,是陆邕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根本就不是郭伯言和郭林氏的孩子,她的父亲是左相,母亲是郭家的二小姐,郭府那个疯掉的二小姐。
郭家二小姐错付了真心,没了清白,没名没分地带个孩子,实在不妥。
郭伯言怕苏绣跟在郭二小姐的身边会受外人非议,便对外称苏绣是他的女儿。
郭伯言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却待她极好,视若己出,她在舅舅的疼爱下长大,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若不是她在五年前撞见了郭伯言和郭林氏的对话,恐怕她这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
孩子总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得知真相后,她不管不顾地要去找陆相。
但陆相却将她视作过往耻辱的见证,得知她的存在后,铁了心地要杀她。
幸好她命大,被那些杀手逼到跳崖后,被上山采药的穆青救了下来。
“唉。”想到这里,苏绣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陆家的人可真是奇怪,一个身为亲生父亲,却要杀了她,一个仅是交集甚浅的兄长,在得知她的身份后,竟然在逃难时冒着巨大的风险带她一起走。
虽然她并不想跟他来这郾城。
心里装着事,这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太好,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过往的不堪旧事,像深水里的水草,紧紧地将她缠绕,令她险些溺亡其中。
翌日醒来时,她抬手去挡窗外的天光,感受着那若有似无的暖意,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受。
陆邕所说的宴会是在夜里,苏绣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等陆邕过来接她时,她才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这是时隔半月后第一次出门,她好奇这郾城中的景象,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去梳妆打扮,直接套了陆邕送的衣裳,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心怀雀跃踏出了府门。
因为路程有些远,他们坐的是马车。
这些天和陆邕相处久了,此刻再共处一室,苏绣也没了之前的防备厌恶。
她挑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看着郾城之内的繁华景象。
与燕朝的没什么不同,粗布衣衫的百姓三三两两行走街头,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儿手持风车,为了躲避身后伙伴的追打,笑着从他们的车前走过。
车外的欢声笑语愈衬得车内沉寂。
苏绣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复又放下车帘,呆愣地靠在车壁上,一声不吭。
“你觉得这郾城如何?”陆邕出声打破了这沉寂,问她。
听到他的声音,苏绣颤了颤眼睫,缓缓掀眸。
她死气沉沉地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陆邕垂首拨转扳指,笑了一声:“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早些适应一下罢。”
苏绣愣了愣,略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一直在这里吗?”
“也不算一直,只是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勾起嘴角笑了。“但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
陆相存了谋反的心思,临门一脚却舍了命。
听陆邕这话的意思,恐怕他也是念着那个位置的罢。
苏绣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陆邕和陆相本是一路人,有着一样的目的,可他却亲手找了人解决陆相,解决了有可能是自己帮手的人。
现在陆邕都被逼退到他国异乡了,竟然还做着从头再来的梦。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在心底冷笑一声后,苏绣又闭上了眼睛补觉。
车轱辘碾过青石铺就的道路,颠簸了快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终于停下。
苏绣在车上睡得很浅,几乎是车停下的瞬间,她就苏醒了过来。
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醒来的时候,苏绣的脖颈有些疼。
她将手放在颈后,缓了好一阵,才终于能动作,随陆邕下了车。
郾城这个地方她一点都不熟悉,下车之后,面对着陌生的情景,苏绣连方向都辨不清,只能扶着脖子跟在陆邕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