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无声。
翌日。
天光初透,宿鸟殷勤浅唱,临安城中远远传来贩卖洗面水和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将沉寂一宿的临安城喧嚷得重新焕发生机。
“笃、笃——”
院落门扉又一次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响起,阿昭早已起床清扫整理小院,听到这动静赶紧去看哪位不速之客,也免惊动了入睡不多时的赵重幻。
“阿昭——”门外穿着一身公门皂衣、清爽挺直的隗槐正笑着招呼,手上还捧着油纸包,有几许油渍渗出来。
“呜呜——”阿昭赶紧掩住唇示意他小声点,有些着急地要将他往院子里拖。
隗槐这一阵子常常晚上跟赵重幻一起从钱塘县衙走回家,总是先到赵家,然后他才穿过羊角巷越过两个街口到自己家,所以与阿昭也算比较相熟了。
昨夜半路救了那么个重伤患者,他一夜也没好好睡。既怕赵家兄长治不了对方,又怕伤者来路不明给赵家带来什么麻烦,索性一大早天麻麻亮就起了床,也不顾父母催着他吃碗药棋面再去衙门里应卯,就直接冲出家门来找赵重幻。
路上他买了一点爱吃的熬肉滚饼,想着来赵家就点热汤一起吃早茶。
“你家小相公还没起?”隗槐见阿昭如此动作神情便好奇问。
向来都是他晨起溜达到赵家小院,小院里赵重幻早就在院中舒展身体,比划着一套他看不大明白的动作,问起赵重幻便道那是他幼年体弱一个道士给传授的强体操。
不过隗槐虽是看不太懂,却本能觉得赵重幻这套动作相当娴熟有型,很是有一番戏台上岳王舞剑的潇洒气度。
阿昭点点头,比划着让他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坐片刻,又给他端来热汤茶水,很是周到。
隗槐想打听昨夜伤者的事,又看不懂阿昭手语,便一时也不多话。
他其实一直对赵重幻他们这兄弟二人带着一个哑子小丫鬟生活的组合感到十分奇异,这也是加深他对赵重幻身上那种不可莫测之感好奇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他不好读书,以前母亲总是拿着笤帚追着他半条街逼他背四书五经,可他委实提不起兴趣来,所以到了十八九岁也只是会些读写罢了。
当然,不读书后果自是不轻,但凡有什么要深入思考的疑难他往往就头疼。如今碰到赵重幻,凡有想不明白的他便寻其动脑子去,如此这般他倒乐得松阔。只是时间一久那好奇与钦佩便越发如老甬金门放流般滔滔不尽了。
顷刻,也未让隗槐多等,赵重幻便整好衣冠开门来到小院里。那厢赵家兄长也穿了褙子常服从西厢里出来。
清晨空气清爽,初升的朝阳春光和煦,阿昭便将早点端到梨花树下的石桌上。
“你们三人都茹素?”隗槐第一次看赵家兄弟用餐,看着阿昭端出来的素饼、小菜、热粥,有点惊诧。他只道赵重幻一人茹素,没想赵兄长也不近荤腥,“我还买了熬肉滚饼请赵大哥和阿昭呢!”
“无妨,我大哥与阿昭皆不茹素。他们只是早上嫌肉食油腻,吃得清淡一些罢了!”赵重幻解释道。
“哦哦!幸好幸好!我说你们都不吃荤腥,我一个人再当你们面吃熬肉滚饼委实太不要脸了!”隗槐松一口气。
阿昭扑哧笑出声,犀存也笑,粗着嗓子道:“隗小兄弟不必忌讳,尽管吃就是!”
“对了,”隗槐老实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滚饼,然后就低低问,“昨夜那人怎么样了?”
赵重幻眉也不抬道:“那人伤得太重,大哥医术不精,我们只好半夜将他送去医馆了!”
隗槐附和点头:”对对,赶紧送走,被人追杀,来路也不清楚,别给你们惹了一身骚!”
“是是是!”犀存点头应是,“还是隗小哥关心我们兄弟,有礼有礼!”说着放下筷子正儿八经地作个揖。
隗槐急急回礼称不敢。
他二人一来一去,赵重幻权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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