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觉得自己简直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喂——”
她双手做喇叭状, 支在嘴边,边跑边大声喊道:“站住!”
“你本事把我拉进来,你有本事别跑啊!”
弗莱迪:“……”
那道在前面夺命狂奔的黑影只是短暂地停了一刹那,转眼就跑得更快了。
开什么玩笑!
他的余光瞥见身后那些摇动的火光。
真当他蠢吗?!
虽说弗莱迪跑起来的姿势也一如他平日杀人时那般十成十的浮夸, 可速度却是没得说的。
林柚眼看着距离又要被他一点点地拉远, 不得不也努力加快了步子。
“快!”她催促着围绕在身边的那些炎之精, “你们能飘快的就再快点!”
弗莱迪一见到她, 整个人一副天打雷劈的模样, 整张脸拧巴得跟什么似的。别说是攻击了, 隔着道门扭头就跑。
这害得林柚还得再费些功夫打开那扇被划得稀巴烂的房门,本来就落了下风, 好不容易支使老板买来安眠药让弗莱迪没法再把她丢出去, 再不抓紧赶上去她还真怕这家伙跑得不见影了。
面对生前的最终下场是被活活烧死的弗莱迪, 她一旦能召唤出图鉴后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叫出能点火的。
这些燃烧着的气团原本只飘在她边上当锃光瓦亮的电灯泡照明,听见这道命令后才纷纷动了起来。
有两三个在追上来前还主动靠向了她这边, 林柚差点被吓一跳。但她最后还是没有闪躲,任由那灼热的温度逼近,让那几只炎之精撒娇似的在她脸上蹭了蹭。
出乎意料的是, 她没有任何被焚烧的感觉, 它们挨在脸颊上的温度只比体温高上那么一点点, 在寒冷空气里带来了一丝舒适的温暖。
当然, 这对于弗莱迪而言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了。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这些还不到巴掌大的玩意儿。他到底是来不及闪躲,被追上去的炎之精烫得一步一跳脚, 大声地咒骂起来,骂人的词汇量之丰富听得林柚都不得不叹服。
他是有金刚不坏之身不假,可这落在身上的也都是实打实的伤害——
那些在“现实”中也切实存在的鬼怪和怪物随着这小妞一起被拉了进来,可不是像平常人们在梦里认为自己会有的超能力或是想象出来的东西,一旦精神敌不过他或是他不相信就能轻松反杀的。
不过他也清楚——
从对方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这些家伙能出来的时间也有限制,他只要捱过一阵子,就是翻身把歌唱的时候!
弗莱迪在心里默默数着秒,十一秒,十二秒……
在他数到第六十秒的时候,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原本缠着他不断撞过来的“火球”们齐齐消失了。
一分钟!
原来才区区一分钟,这女人不过如此!
弗莱迪发自内心地狂喜起来,他嘶哑地哈哈大笑着,转过身去时几乎要把腰笑弯了。
“哈!”
他嘲笑道:“乖乖站在那里不要动,弗莱迪这就来取你性命啦!”
他巴不得现在就把那对眼珠给活活剜出来。
说着,弗莱迪挥起手上的利刃,向前踏出一步。
众所周知,人生三大错觉之首——
我能反杀。
“当”的一声,他的脚不知被哪来的鬼东西重重绊住,失衡得一头向下栽去。
在看清绊倒他的是个凭空出现的铁罐头、前方等着他的又是何物之后,弗莱迪更是死命挣扎起来,好容易才赶在真的彻底扑倒前努力用两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不然那湿乎乎的水泥路面上怕是要留下一幅弗莱迪限定版的“呐喊”画像。
弗莱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梦境已经渐渐落入了对方的步调,才能让她想具现出什么就具现出什么。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前奏,一旦他无法抓紧时机找回节奏,恐怕真要交代在这儿。
那两只撑住湿水泥的手又向下陷了一寸,他有点困难地抬起头,眼睁睁看着那小妞走近,指间跟变魔术似的又多出一张卡牌来。
她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只是这笑容在弗莱迪眼中已成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可恶啊啊啊啊啊!!
危机当头,向来奸诈的弗莱迪还是选择识时务为俊杰,拔出双手的下一秒转身就逃。
林柚这时候已经不着急了。
多亏弗莱迪,让她有机会试出一张卡牌的召唤时间。
这回知道了她一次能驱使卡牌对应的鬼怪一分钟,以后就可以借此好好谋划。
唯一可惜的是哪怕在梦里,卡牌也只能一张张地用,满足不了她想为弗莱迪开迎新派对的美好愿望了。
林柚已经发现了,她无法在梦里轻易动用图鉴里的卡牌,但只要让“主宰”梦境的弗莱迪心神动摇,那代表冷却cd的灰锁就跟自动刷新了似的转眼消失不见,别提有多方便。
“所以说——”
她边跑边举高了图鉴,大声喊道。
“你也清楚这样下去不是事吧,拖到安眠药效过了我下次一样有办法进来——要来议和吗?”
……议和?
弗莱迪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他向后一仰身,扶正跑得歪歪斜斜的礼帽,一双在那疤痕交错的脸上格外分明的眼珠上下打量着林柚,仿佛在估量着她这话里的可信度有几分。
“这个词可不在我的字典里,”他讥嘲地咧咧嘴,这种时候了还有工夫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模仿那些受害者,“‘哦,弗莱迪,那个恶魔,救救我,快从弗莱迪的手里救救我’——啊哈,居然想着要和恶魔谈条件议和,是不是该说你蠢呢?”
“是吗?”
林柚冷静地说:“可是现在主动权不在你手上啊。”
弗莱迪:“……”
!!!
字字诛心,他的肺管子都快被戳爆了。
他这就想再次举起那只嵌入了刀刃的右手,可又碍于对方捏着的那张卡牌和不知何时又要冒出来的坏点子迟迟不敢动弹。
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弗莱迪还是第一次打毫无把握的仗,觉得满肚子坏水还不够用的。
现在就怕自己被活活气死。
“你想要什么?”他哑着声问。
“很简单,”林柚一晃卡牌,“你这不是也看到了吗?”
“加入我。”她说。
弗莱迪活像是听见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可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什么选择可做,要不是烧伤的肌肉太过显眼,他的脸色都快绿得跟根腌黄瓜一样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狠毒又不失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家伙。
“如果我说不同意——”弗莱迪拖长了腔调。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林柚笑得和善,“不服就一直打到服为止呗。”
也别怪她这么狠,如今的情况不同以往,玩家们和鬼怪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要不能彻底解决,始终都是潜在的隐患,指不定就在哪儿埋伏着又冒出来坑一把。
特别是这家伙,在电影里都不知道卷土重来了多少次,虽然也是因为ip太过火热,但未尝不能说明弗莱迪的阴魂不散。
“话说你到底要不要自己挑一张啊,”她故作苦恼状,“还是你真想挨个来体验一遍?”
弗莱迪:“………………”
……生平第一次,他想把自己“恶魔”的名头拱手让人。
弗莱迪也不是傻子,稍作迟疑,很快就做了眼下最有利的决断。
“好吧,好吧,”他眼珠一转,举起双手佯装投降,“我现在觉得这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提议了,不过,我也没办法同意啊。”
林柚:“嗯?”
上钩了。
弗莱迪暗地里偷偷笑了两声。
“要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就必须得找到我的尸体,那就在——”
总之先把这家伙骗出去再说!
“慢着,”不成想还不等他半真半假地说了下去,林柚就插话道,“我觉得你要告诉我假地址。”
弗莱迪:“……”
日了狗了这小妞要不要这么敏锐!
瞧见他那满脸的一言难尽,林柚眨了眨眼。
“抱歉,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嘛,这样看来还真被我说中了?”她一歪头,“那我觉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弗莱迪心里猛然浮现出什么不好的预感,“什么?”
“一,现在就说出真正的所在地;二,被揍一顿以后说实话。”
……这叫个什么鬼选择题!
林柚倒不怀疑他关于尸体的说法,毕竟在电影里,家长们在烧死弗莱迪后就藏起了他焦黑的尸体,最后还是靠埋葬了那具焦尸才暂时摆脱了弗莱迪的侵扰。
而此时此刻,完全与她立场颠倒了的梦境杀手脸色发绿发黑,咬着牙,硬生生地把答案给挤了出来:“我、选、一。”
“很好,”林柚笑眯眯地一拍手,“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最好别让我到那边才发现你给我的是个假消息,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弗莱迪已经笑不出来了,直觉告诉他,再不把这个煞神请走,迟早被气成脑溢血。
“放心,”他冷哼一声。
时针指到十点。
关楚楚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如约推了推还沉沉睡着的队友。要说这安眠药的效果还真不错,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希望在这途中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药效好过头了。
被连着推了半天,林柚才悠悠转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的同时还觉得眼皮粘连在一起。
可惜。
她想。
她自己醒不了,弗莱迪也赶不出去,在林柚被叫醒之前就只能面面相觑。
她真想再欣赏一会儿对方那憋屈的样子。
“柚姐?”耿清河有点紧张地问,“怎么样?”
其实不消问,看她这么不疾不徐,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进行得很顺利。
林柚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有纸笔吗?”她问,“弗莱迪说他的尸体被扔在某个地方了,得看情况去走一趟。”
东西很快被递过来,林柚接下就匆匆地在上面写下了一串地址,把凑过来看的几人看得满头雾水。
关楚楚:“废、废弃车场?”
怎么会扔在那儿?
林柚“嗯”了声:“可能是家长们为了偷偷处理尸体吧。”
“啊,对了,”她这才想起来,摘下那顶现实里还戴在头上的鸭舌帽,笑盈盈地递还给还倚在门边的尹盛,“谢谢你的帽子,帮了大忙了。”
像是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尹盛直愣愣地戳在原地,连手都忘了伸,近乎迷茫地盯着那顶帽子看了数秒才猛地回过了神。他急急忙忙一把抢回来,紧接着的就是光速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走廊上的另一面墙才停住。
耿清河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见对方也随之后退,再走一步就干脆逃开了两三米之外。他胡乱把鸭舌帽往脑袋上一套,压下了两只红得透亮的耳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唐突似的匆匆开了口。
“对、对不起,”尹盛难掩尴尬地吞吞吐吐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众人:“……”
他们都被眼前这一连串转折镇住了。
林柚最先回过味来,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有个人好像不小心暴露自己本性了。
“什么嘛,”关楚楚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之前还吓得我以为你特别高冷——”
敢情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啊。
“怪不得之前我找你说话也离得特别远。”耿清河恍然大悟道,马上又扬起了他那招牌性的阳光笑容,“没关系,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怎样都随意啦,你要想保持距离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明显感觉紧紧挨在走廊另一侧的人心理负担轻了不少。尹盛正好帽沿,声音压得极低,迟疑着一步步磨蹭过来,“其实我也不想,但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了。”
“不要紧不要紧,多大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