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客栈里:
睡在门边的男人指尖微微动了动。窗外风雨未歇,即使是白日里,这客栈的走廊里仍显得忽明忽暗。
那原本紧闭的房门静静开着,烛火自缝隙中透出一道微光。
卡卢比慢慢睁开眼。
这客栈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地没有一丝人气?。
面色苍白的异族人抓着披风的手顿了顿,却是看?见了那扣子便略深的血迹。
这是她第一次替人缝补衣裳,披风上的针线歪歪的,想?必是连手指也扎破了。
卡卢比看?着扣子旁的血迹,深灰的发?丝映着幽峭的面容莫名有些复杂。
那爱笑的姑娘已经走了。
‘你我?萍水相逢,今后各自珍重。’
握在弯刀上的手紧了紧,青色经脉隐隐有些压抑。
她是不想?连累他,他知道。
低着头?的青年?想?起初见她之时那双即使藏在灰暗的马车中亦是温柔的双眸来,像是歌朵兰沙漠中高?悬的月亮,如灿如雾。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月色。
像是无数次杀人后坐在屋顶擦拭刀刃,还能看?见一丝微光。
他救她本就不为回报,即便是深陷险境亦是如此?。
走廊烛火幽幽跳动在男人削冷的面上,透了些寒意。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破庙中吴裙微闭着双眼,在干枯的草垫上紧紧蜷缩成一团。那披着白色披风的姑娘实在纤弱的可怜,便连睡着时亦是轻蹙着眉头?。
外面雷声震震,叶英双手抱剑静倚在门槛前,听见那姑娘细弱的泣音时微微皱眉。
这庙中只剩了两个人,白发?青年?指尖微顿,最?终还是转身向冷的发?颤的美人走去。
吴裙这些日子来靠着陶寒亭给?的药续命,如今药断了自然难受的紧。她唇色发?白,纤长的睫羽若小扇一般的雪白的面上落了一层阴影。
那是一种极为动人的美,像是枝头?孱弱的海棠,覆雪残艳。
叶英伸手轻轻探了探她额头?,却如同触碰到了冰雪一般。因走火入魔所暗藏的寒症再也压抑不住。
乌发?雪肤的美人轻轻颤了颤身子,她冷的难受,眉间?也似笼了层寒霜。
闭目青年?犹豫一瞬,掌心暗含内力慢慢推送了过去。
吴裙微微蹙着的黛眉终于?舒展了开来。
“卡卢比。”
她忽然唤了声,眼角轻轻掉下滴泪珠来。
冰凉的泪珠掉落在男人握剑的手上,无端透着丝旖旎。
这异族人的名字叶英自然听过――明教夜帝,同时也是拿了少林剑帖的人。
他此?次出藏剑山庄便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一封纯阳掌教李忘生的亲笔信。
如今江湖中俱是这第一美人的消息,便连玄宗亦是意动。无论是出于?对师兄的愧疚,还是为这风雨欲来的江山考虑,李忘生都?不能让天策府的人带走那穿着百鸟裙的姑娘。
叶英此?次下山便是为了此?事,可不知消息是从何处走漏,这群黑衣人紧随而来,这才有了破庙一战。
这一连下了一夜的雨越来越大。
庙中屋顶上嘀嗒嘀嗒漏渗着水,落在断了掌的佛像上像是悲泣一般。
不知何时,吴裙已经醒了。
她长睫轻轻颤了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来。
那雪衣轻纱的美人紧咬着唇瓣,待那一抹苍白沾了血色才慢慢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语气?淡淡,轻柔中带着些软软的戾气?。
叶英慢慢收回了手。
他并非追跟究底之人,可那时倒在地上的东瀛武士偷袭之际,渡灯手中的佛珠本是只欲打落细针却被一道无形剑气?撞歪了方向,最?终竟直直割断了男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