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贺景年出殡,宫里特意派人前来送昔时大驸马一程,却被一双隐藏在人群中的杏眼暗暗仇视。
根据萧劲和贺千妍之前的推测,能有法子害贺景年的,恐怕也只有皇宫里的人了。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对凶手作案的动机与手法不甚明了,但是,只要存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也要顺藤摸瓜地把那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如是作想的贺千妍无法未卜先知,就在她绞尽脑汁试图替父报仇的时候,一位意外的访客会为她带来一个叫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惊天秘辛。
是以,当连忱白于头七后的第一天登门造访之时,她虽奇怪他既然要来又为何现在才来,却也依旧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客人,欲以礼相待。
可是,来人却径直把她叫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说是有要事需告知与她。
“郡主的母亲,骊珠长公主,是十年前的这个时候过世的,对么?”耳听对方一上来就提起了自己那红颜薄命的母亲,不明白个中联系的贺千妍难免觉着一头雾水。
“确实如此。”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同时以不解的目光打量着神色如常的男子。
“那么,郡主当年,有否留意过长公主的尸首?”连忱白又没头没脑地发问,却令贺千妍忽然警觉起来。
“郡王问这个做什么?”她一边不答反问,一边迅速回忆起母亲去世后的场景来。
当时,她年纪小小就没了娘亲,自是悲痛难耐,所以,父亲忍着痛让人盖棺之际,她哭着喊着不让娘亲离开,还扒着母亲的灵柩,拼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想要看母亲最后一眼——恰恰就是因为有了这一动作,才让她于泪眼朦胧间,目睹了母亲面色红润的脸蛋。
按理说,尸身业已在棺木中摆放了数日,早该是血色尽褪,决计不可能跟害了羞的姑娘家似的,双颊绯红。可惜那时,贺千妍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也就没想太多,但如今经人一提,她立马就联想到了近日驾鹤西去的父亲。
父亲、母亲故去多日后皆是面色异常,莫非……莫非母亲当年也是遭人毒害?!
思绪流转之际,她听得连忱白不紧不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令尊与令堂故去后的脸色,都不同于普通的死者吧?”
话音未落,贺千妍已然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
他居然知道!?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素来不问世事的男子,必然清楚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和谐)幕!
“郡王是不是知道什么?”一双瞳仁死死地盯着对方,贺千妍急忙沉声发问,甚至禁不住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务必据实相告!”
可偏偏就在她心急火燎的适合,对方却毫无预兆地沉默了。
“郡王!”
“还望郡主得知真相后,莫要太过自责。”
竟然与她有关?!
心中不免一惊,女子瞠目结舌地仰视着男子双眉微锁的容颜,脑中倏尔回响起父亲临终前诉说的话语。
爹不能再在守着你了……原谅爹爹……
守……守?守!?
周身遽然战栗,她听见连忱白逐字逐句地说道:“令尊的死,不是天灾,乃是人祸,这一点,想必郡主已然有所察觉。但是……凶手真正想害的,并不是令尊,而是郡主,你。”
最后一字的尾音清晰入耳,贺千妍却觉得脑袋突然嗡嗡作响。
“而令堂,恐怕也不光是因为抑郁成疾,最后含恨而终。她的死,与令尊的死,是同一个道理。”
贺千妍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双一开一合的唇,想要以一句“不可能”来反驳,却莫名地发不出声。
“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女儿。”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不成,难不成爹娘一死,她就能平平安安?没道理,这没道理啊?!
“怎么会是为了保护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千丝万缕间的联系,女子积攒于腹中的心声终于冲破了咽喉的阻碍,倏尔化作难以置信的言语。
谁知连忱白闻言却目光一转,不慌不忙地令它落在了她的右臂上。
须臾,他从容不迫地抬起一只手,一语不发地握住了贺千妍的右腕,压根不去留意她脸上由此而生的愣怔,就径自撩起了她的袖子。
“你做什么?!”眼见一年轻男子对她这未出阁的姑娘家作出此等无礼之举,贺千妍自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可话刚出口,她就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是了,她的父亲,临去前也拼着最后一口气,撸起了她的袖管!
而他们俩之所以会行此举,目的就是……
贺千妍蓦地低眉去看自己的胳臂。
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