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阔剑劈在碎绮剑上,守炀身还在半空,似乎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碎绮纤细的剑身上。不光是碎绮剑,连带着君云霄整个纤细的身子都好像在轻颤。
“啊……”唐静秋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碎绮、碎绮……
“守炀师兄。”君云霄忽然一笑,慢慢地说,“剑修断了本命灵剑,会如何?”
守炀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剑上,双臂用力得手背上都是暴突的青筋,咬着牙试着笑了一下?:“身为剑修,自然是——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哦。”君云霄竟然还有力气点了一下?头,“剑断人亡,是么?”
“么”字一出口,碎绮剑忽然光芒暴涨,那光芒如有实质,平白将碎绮的剑身扩宽了十倍不止。君云霄自来端庄优雅,自是不肯大吼大叫,只是手腕一动,滑开了守炀的剑,而后,有样学样,高高跃到半空之中,一剑劈了下?来!
“……!”连一旁的明辞都不觉目光微动。
君云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她手中细细的碎绮剑,竟然也能劈出阔剑一般沉雄的气势?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只看到君云霄一剑劈下?,碎绮与阔剑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金石交击声,不少?静字辈弟子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你……”守炀大叫,“不可能!”
“抱歉了,我入道剑意为‘云’。”君云霄一语未必,又是一剑劈下?,比方才的更沉。“守炀师兄可听过一句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语未毕,又是沉雄无伦的一剑劈下?。
她御剑光而行,移动速度本就极快,以速度加持在大开大合的剑势之下?,越发?如排山倒海一般,势不可挡。而且,她就像有仇必报一般,一剑一剑,全都劈在守炀的阔剑之上。
守炀心?想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历来弱能绵绵,强不长久,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保持长久的刚猛剑势,只消抵挡一段时间便可。
可没想到的是,君云霄体内的灵力仿佛绵绵不绝,不仅能保持快如鬼魅的身形,加在碎绮上的剑气一次比一次多,一剑比一剑沉重。他?起初还能反击,十招之后便攻少守多,不过二十招,竟然变成了只守不攻。
五十招后,守炀握剑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自虎口到双肩,全都被震得剧痛。心?中,更是惊恐不已。
他?自小以力大无穷为傲,自学剑以来,靠着沉猛的剑势,不知劈开、劈断了多少?灵剑。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败在更沉猛的剑势下,他?的剑……
“嗡——”便在此时,阔剑颤鸣不已,仿佛痛叫。剑修与本命灵剑相通,守炀一听便知道,自己的灵剑受不起再一次的攻击了,再给劈一次,他?的灵剑便会断掉。
守炀本能地心生?恐惧,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看着那一剑仿佛劈开天地一般,自高空劈下?。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不,不要!
那一瞬间,守炀不由自主地跪下?,双手再也握不住剑,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可等了一会儿,他?却没有等到痛感。睁开眼一看,只见碎绮仿佛冰雪雕琢而成的剑尖抵在他眉心?之上。
而他?,毫毛未伤。
一股比方才被劈砍更深的恐惧自心底升起,令他神魂俱是颤抖。
她……君云霄的剑法,竟然收发自如到了这等地步!
君云霄看着他?眼中布满的恐惧,勾唇一笑:“承让了,师弟。”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男修跳入八卦图中。
“君师妹好身手,守辰前来挑战。”
这……车轮战么?未免太趁人之危了吧?唐静秋想阻止,却被守玉拉住了。
车轮战也好,趁人之危也罢,门规只规定了要单打?独斗,不许趁另一方有伤在身时出手,其他的任何情况都允许。身为大师姐,战力就该卓绝,否则将?来与敌人交手,难道敌人也会讲究仁义道德,不会趁虚而入么?
君云霄也清楚,点头便应了站。
一个时辰之后,不光是那靠在柱子上的男修,连明辞的表情都变得极为难看了。
君云霄……已连败二十余名戒律峰弟子。
都是戒律峰中的精英,在游历时千锤百炼过的。他?们之中,有剑法快如闪电的,也有狡如灵蛇,有四两拨千斤的柔软,也有山岳般的沉稳。
但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败在了君云霄剑下?。
又半个时辰后,戒律峰的守字辈弟子中,只剩下原本靠着柱子的那名男修未曾下场。其余的,全都挑战失败了。
君云霄静静站在八卦图中,连发?丝都未乱一根,眉目间也不见烦躁火气,依旧是客客气气地样子,问道:“还有么?那位师兄?”
靠在柱子上的男修抿紧了嘴唇,与明辞交换了个眼神,而后,笑了笑。
“君师妹剑术超神,我么,还是不要趁虚而入了,等君师妹休息妥当再说。”
“不过,君师妹,我记住你了,烦劳你也记记我的名字。”
男修双眼幽深似寒潭,缓缓地说:“吾名,守微。”
“见微知著那个微。”
哦。
明微的微。戒律长老取的好名字啊。
君云霄挑了挑眉,抿嘴回了个温婉得体的笑,目光转向明辞,礼貌客气地问:“明辞师叔,我可以继续问了么?”
明辞一张脸已森冷如寒冰,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头,而后,双手抱着剑,冷冷地看着。
那眼神仿佛在说,有胆,你就问。
巧了,君云霄心?想,她一介孤魂,什么都没有,唯有这天地可斩的胆子取之不穷。
她将碎绮收回身体之中,抬手整了整散下的披帛,转身看向守磊。
守磊一直跪在守玉与守锋之间,将?八卦图中的比试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被她有如秋水的眸子一看,登时面如土色,不需君云霄开口,他?嗷的一声痛哭出来,连声叫道: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君师姐,别杀我!”
“我……我该死!那若水,我听说若水是为戒律峰弟子准备的,便……便生?了玩弄之心?,与她,与她调笑,动了些手脚。而后,我发?现自身情/欲高涨,深怕不妙,便趁着她缠吻之时,将?她一剑杀了。”
他?说什么?现场所有昆仑派弟子都惊呆了。
情/欲高涨?
缠吻?
他?一个昆仑剑修,与女子调笑,缠吻,而后,将?对方杀了?
“我,我没有错啊!”守磊在众弟子震惊而谴责的目光中,哭得声嘶力竭,惶恐不已。“我们戒律峰,戒律峰的弟子,外?出都是这么做的……”
一言既出,众弟子又震惊地看着戒律峰弟子。
君云霄适时问了一句:“守磊所说,是假的么?”
她不问真,只问假,在场的戒律峰守字辈弟子,除了守微,其他的全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全都被她的剑气桎梏着,谁都无法说谎。而明字辈弟子纵然有心?阻止,除了明辞之外?,谁也没有把握能赢了君云霄。
昆仑派以剑术定地位,破云君面对师祖辈的戒律长老同尘剑主,都能眉头也不皱的一句话压下?。若是他们贸然出手,而最后输了……那么,日后见了君云霄,如何自处?
沉默之间,守磊又呜呜咽咽地分辨着:“真的,君师姐,剑气桎梏在上,我没有说谎。这是戒律峰中默认的规定,虽然咱们昆仑剑修自学了《云心?诀》之后便不能动情,但师兄师叔们说,动情与动欲乃是两回事。只要心?不动情,便是再多的肉/体缠绵,也不会影响修为。”
“他?们还说,这道理不光戒律峰弟子懂,外?边的仙门城主,人人都懂。每次咱们戒律峰弟子到了一处地方,便有人准备好女子,师兄师伯们享用完毕,便将那女子杀了,说风/尘女子也罢,魔修派来的奸细也好,总之就是刻意勾/引,按理该杀。”
这世界总是命比面子重要,便是当众将?自己的耳光抽得响亮,甚至将丑陋亲手剥开,笑嘻嘻地展览。
只要人没死,都不要紧。
守磊压下?心?中的种种,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君云霄,眼中燃起热切的期盼:“君师姐,我已将一切如实禀告与你,你……你该放过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摘自《老子·道经·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