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大约一里之外的路上,另一队轻骑马队正向着同样的方向往北进发。
翻过朔阳,愈发阴寒,骑马的全是身形健硕的男子,却也抵不住这侵骨的凛冽,不约而同的穿着厚重的裘衣,围着狼毛脖子。
只有一人穿着薄薄的如水的缎子,身姿恣意翩然,毫无畏寒之意。
就这单单一层薄衣,不必锦衣玉帛也在人群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王爷,如您所料,探子来报,说是朝廷已经秘派了一对人马,正筹措着要往咱们军营去了。”旁边裹得跟球一样的男人身量不高,正是小洪儿,他拿着一碟密信看来看去,随后塞进袖子,一脸担忧的样子同男人道:“这样说来,王爷您真要如此么?”
男人不说话,似乎比平时更加的惜字如金。
小洪儿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难看,“您要这么做,娘娘或许也不忍心,或许做做样子就行了?”
没想到这话跟点了火药似的,男人冷不丁的侧过脸来,“她不忍心?呵……”
莫名扑了一脸灰,小洪儿委屈的搔了搔头,正这时,山路尽头骑来一名精壮的侍卫,逆行插入了车队之中。
马绳一勒,侍卫在沈明庭面前调转了马头。
山间阴淡午阳射来,在侍卫眼里反着极怪异的绿光。
他二人并肩骑着,纵然一人筋骨如豹,另一人匀称修长,可那结实壮阔的身板却也压盖不住另一人阴沉霸道的气场。
“王爷。”
“前面的人休息了?”
极慵懒的声音随着风扩散开来,沈明庭除了一身缎子,还披了件帽衫。宽大的帽檐将他的面孔笼罩其中,即便正对着他也很难看见他的面容和神情。
只是他这人终究是气场过强,即便不露真容,心中喜怒还是会像无形的雾气那般四散压沉在空气里。
譬如现在,侍卫就觉得一股冷飕飕的气从帽檐里倾散出来,竟比大风刮过还凛冽些。
“颜小姐打算在凉牛口歇脚,娘娘那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大概是要一气儿走到黑了。”
凉牛离这里少说还有八十里路,又才遭过匪徒劫虐,民不聊生,饿殍满地。
旁边的小洪儿想到小鹅,还不等沈明庭发话,率先嚷了起来。
“五家村还可以吃口热的,凉牛那边连口热灶都没有,你怎么能依得颜小姐胡闹呢?”
“属下干预不了主子间的事。颜小姐一心着赶路,属下怕娘娘吃不住,也已经再三征求了娘娘的意思。娘娘的意思是……一切听颜小姐的安排。”
帽衫里的人顿了好一会儿,戏谑道:“一气走到黑?她能受得了?”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娘娘一直在车里,看不见,方才问了娘娘身边的嬷嬷,嬷嬷说娘娘今儿是昏沉沉的,与昨日没有不同。”
沉默,良久的沉默。
江照流虽然看不见沈明庭的面庞,却瞧见他勒在手腕的缰绳不自觉地紧了一圈,勒的马也不舒服起来。
终于,烈马从惬意散跑的状态变成了疾驰狂奔,不过半刻便遥遥领先在前翻过了山头。
“我怎么觉着王爷今儿不对劲,是不是京城又出什么乱子?”
小洪儿望着一骑绝尘的身影,摇了摇头,“已经够乱了,还能乱成什么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