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彻底把怀王妃给吓住了。
她娘家龚家是个大族,最兴旺的时候出过两个尚书。只可惜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她这辈的时候就彻底没落了。
还好她嫁得好,嫁进了宗室不说,还把怀王给吃得死死的,借着怀王宗室的身份,把她娘家人给一个个又糊上了墙去。
可龚家这些烂泥到底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尤其是比她还小两轮了下一辈,那可真是游手好闲,胸无点墨。
所以龚家再厉害,那也是只纸老虎。
基石不稳的大厦能遮挡烈阳,却终究是挡不住地动山摇。
而沈明庭恰恰就是个很能撼山动地的人。他在京城,能单拎出来和他过过招的人就只有皇帝。他要是瞄准了龚家这座泥糊的大厦,那倾覆巢石不过时间问题。
更何况那些个不争气的小崽种,劣迹斑斑都用不着他动手,稍微打探点过往底细,找个由头就能叫官场里面的人把他们抓进去,就跟萧儿一模一样。
怀王妃想到这儿,不禁从头到脚寒毛竖立,拽着怀王的袖子扯了扯。
“你弟弟威胁你,你听见了么?”
怀王说:“我听见了...”
“你说这可信么?人人都道他气数不行了...”
“你要说可信,那睚眦的兵符可以瞎造,反正我们也看过真的。我没见着他本人,便叫我如何信得实?”说完,怀王来回踱起了步子,自顾自的剖析起来。“可你要说不可信,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敢冒充他?更何况还是在众人都传他在北境奄奄一息的时候。若非真人,怎可有这番底气?”
“他倒也是铁石心肠,枉你是几个亲王里面唯一一个肯和他亲近的。而今看来还是先皇有先见之明,这样的人要是做了皇帝...”
“芳茹!”老人忙叫她打住。
若是那绿眼的门客拿出来的兵符真是朔方军的,那沈明庭必然就藏在京城之中,且还好端端的活着。沈明庭骗了兵部,骗了皇帝,骗了所有的人。他想做什么?
该不会是想在众人都以为他奄奄一息,正要放松警惕上前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就突然来个翻身猛扑吧?
几人一不小心就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好像腰间别上了一个火药,暗自庆幸自己从未参与到落井下石的党派之余,又感觉到两腿颤颤。
怀王妃捂住自己的嘴,痴痴的牵住自己的袖子,“撤了吧,把派到李家去的府卫全都撤回来吧...没想到区区一个下堂妻再嫁,竟也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值当他拿暴露自己的藏身...快撤快撤,立马就撤回来,招惹不起招惹不起...”——
大雨连天蔽日,新枝嫩叶催打一地。灰色的石砖经过雨水的冲刷浸泡,一块块的拼接出又暗又沉得天空和乌云。
湿哒哒的天气让本就没什么人烟气的端王府显得更加苍白而寂寥了一些。
然而外面的风雨飘摇截然不相干的是照堂。
隔扇门上了桐油,像个巨大的结界似的,再大的雨水也沾不上去。
隔扇门后面,每隔一丈便正襟危坐着一个水师,总共长十余丈,宽六余丈的照堂里整整坐了四十来个水师,每人面前摆一张拓出来的暗水图,一个人负责一条水线,务必要将整个京城的暗河暗渠给摸个一清二楚。
沈明庭就坐在最里面的地方看军谍,黑色纱衣柔软的贴在他身上,金线暗纹龙兴蛇走着,很好的诠释出一种宁静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