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眼泪还在脸上挂着,但顾言蹊听了后,就是有勇气抬起头,吸着鼻子反驳:“我没哭。”
“嗯,”季之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你没哭,是下雨了。”
“……”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女孩闷闷地笑出了声,她笑的浑身直颤:“房间里下什么雨啊,傻不傻。”
季之怿作为一个聪敏优异的人活了快二十年,还从来没一个人说过他傻。
女孩轻的像只毛乎乎的幼犬,趴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是为了单纯地和他亲近而已。对此,季之怿意外地发现自己没什么抵触情绪,但现在并不是感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阿顾,我是斩魔客季之怿,专程入梦来杀你。”
“……”顾言蹊本来还沉浸在和故人相逢的复杂情感里,结果一下子就被季之怿的耿直逗乐了。她胡乱擦了擦眼角,才抬起脸,假装惊慌地问:“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你杀我干什么?”
这回轮到季之怿语塞了,他刚开始出任务,尚且青涩,只知道执念是对人不好的东西。至于执念哪里不好,他又为什么要杀执念,却根本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顾言蹊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要落不落地垂在纤长的睫毛上,就像是一只即将扇动翅膀的蝴蝶……
季之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胸中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他转开了视线,语气生硬道:“你是许弋微的执念,如果一直任由你发展,他会死。而我也正是接收到了他这种强烈的心情才到来的。”
季之怿说完,更是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将手中的刀握的越发紧了。都说执念所成的梦魇十分擅长迷惑人的心神,他现在似乎就被迷惑到了……
顾言蹊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要是被江泓刀砍中,哪怕只是轻轻挨一下也会立即脱离梦境。看季之怿表情,似乎还有些心软和挣扎,先稳住他。
“他会死?”女孩像是笑了,声音却开始颤抖了:“我来许家这么久,怎么没有人问问我会不会死呢。”
“什么?”季之怿皱起了眉,疑虑之下,手却暗自卸了力。
“我原先生活在边疆的小村里,几年前那里打仗,是许弋微许少爷将我救了并带出来的。”顾言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了一笔。
她深吸一口气,顺着印象里阿顾的想法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我生在小村,长在小村,一直到十多岁都没见过汽车,更别提城里的这些新鲜玩意儿。到了许家之后,人人可以踩我一脚,就因为我见识短浅,我就成了许家孩子口中的傻子。”
“这并不公平,可我不在意,因为他们给我的只是□□上的侮辱,可是许弋微带给我的精神折磨却让我无法忍受,我一闭眼,村中所有人死的样子就在眼前徘徊不去。”
“许少爷总是表现出一副对我情根深种的样子,希望以此这样就能骗过我,”她站起了身,轻声说道:“可他却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我一清二楚。是许弋微,率先开枪打死了不合作的村长一家,然后叫来了他的随从。那时我躲在地窖中,听着村外的叫喊声最后归为寂静,许弋微宛如天神一样降临在漆黑的小屋里,他本来想杀我,可是突然又放弃了。那个瞬间我就明白了,我的苟活是拿别人的命换来的,于是心里便起了复仇的念头。”
“他靠着救我得来了好名声和大把大把的机会,现在也该偿还了。”
季之怿看着女孩收起了泪水,神色变得冰冷坚毅,问道:“为什么?”
“走*私,”顾言蹊看着季老师那还有点青涩的眉眼,压低了声音:“许家就是靠这个生意红火起来的,他们之前那条线被查了,现在就想从小村入手重新开一条出来。只可惜村长是个极其正派的人,读过高中,他知道这是犯法的事。达不成目的,所以许家便采用了武力,这几天陆陆续续来许家为我庆生的‘客人’,实际上都是走私贩子。”
季之怿拇指按着刀柄,缓缓摩挲着,顾言蹊知道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他会问……
唰的一声,江泓刀出鞘,只见寒光一闪。
雪亮的刀刃虚虚地架在女孩的脖颈上,只要季之怿手下一个用力,她也许立时便会血溅当场。
“先生,刀剑无眼,你可得小心着点儿,”顾言蹊笑眯眯地看着他提醒道。
“你不该是梦魇,你是谁?”
青年清俊的眉眼冷肃下来是极其有威慑力的,不然梦管局的人也不会心服口服地叫他首席了。
“刀!小心刀,”顾言蹊赶紧举起手,讨好地笑道:“我说,行不行?我也不知道我该是谁,实在介意的话你还是叫我阿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