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是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她的个头大概不到一米六,不瘦,有点婴儿肥,鹅蛋脸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圆,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型,十分讨喜。舒灏然记得她的嘴很甜,说的话总是很得体,让人觉得舒服,这也是他爸会娶她,以及他能跟她和平相处了二十年的主要原因。
“灏然,这是爸爸新找的秘书,你以后喊她白阿姨。”舒旌宇略微有些尴尬地介绍道。
“……白阿姨。”舒灏然配合地喊了一声,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和白萍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了,不过现在看来,这次应该就是第一次。
“舒少爷您好,感觉好点了吗?要多休息,把身体养好再去学校。”白萍一如记忆中谦卑有礼,她没随着舒旌宇喊他“灏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套近乎的话。
“喊舒少爷挺别扭的,阿萍,你以后就喊他灏然。”舒旌宇清了清喉咙,舒灏然在他眼里若有似无看到一些闪烁不定的情绪。
“那个,还是等熟一点之后再说吧,我觉着舒少爷喊得挺顺口。”白萍笑了笑,自然而然地给人留下了好印象。
“爸爸……”舒灏然对怎么称呼并不在意,他现在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五十万,能不能别拿回来,就给他们抵债?”
这句话一出,病房里瞬间一静,覃凯和白萍都微张着嘴睁大了眼睛,而舒旌宇则抿起了嘴,神色变得不悦。
“你这说的什么话!五十万是五十块吗?你要给谁抵债?给绑匪吗?!”舒旌宇陡然提高了嗓门,显然生气了。
“舒总您别生气,灏然还是孩子,搞不清五十万是多少钱。”白萍赶紧打圆场,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舒灏然垂了垂眼,想了一下,现在的五十万和二十年后的五十万确实差很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也真的有点不妥,于是他换了个方式说道:“抱歉爸爸,我想我表达得不对,应该说,我们能不能帮凌家把债务给还了,她们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我们家是做慈善的吗?你这次被牵连我还没找姓凌的算账,说什么替他们还债,你是真摔坏脑子了吗?”舒旌宇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冒了上来,这和前一句要他把五十万给他们有什么区别?
“凌慕安她……她救了我,我被绑匪摔破了头,是她一直照顾我。”舒灏然找来了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理由,“也许不需要五十万,只要清偿凌家那部分的债务,其他绑匪的债务……”
“等一下。”舒旌宇忽然出声打断了舒灏然的话,向前几步走到床边,摸了摸他还有些低烧的额头,“我说哪里怪怪的,你怎么忽然说话这么老气横秋?都有点不像你了。”
“……”舒灏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激动,忘了十岁这个状况。
该不该解释?怎么解释?要说他在三十岁的时候被哥哥杀了,然后莫名其妙回到了十岁的身体里吗?这种天方夜谭似的胡扯淡,说出来谁会信?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倒是极有可能,因为他现在恰巧撞伤了脑袋。
“小孩子遇到这种事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化,我想大概是被绑架期间,凌家那个小姑娘跟舒少爷说了什么债不债的事情,跟他求助,舒少爷才会说这些话的。”白萍关键时刻又出手,舒灏然虽然听过她在墓碑前的心声,对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但这一刻还是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灏然,你别胡思乱想,绑架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赶紧忘掉,越快越好。”舒旌宇沉默了一会儿,算是认同了白萍的说法,“我还有事,覃凯你好好照顾少爷,我晚上有应酬,就不过来了。啊对了,灏然,你被绑架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爷爷,你别说漏嘴了,让他老人家担心。”
“嗯。”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舒灏然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舒旌宇和白萍离开,舒灏然独自靠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覃凯识趣地没有说话,而是拿了个苹果洗洗削皮,切成一片一片放在碗里。
凌慕安的事情,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但究竟该怎么做,他得想一想,爸爸这条路走不通,那爷爷呢?舒灏然开始努力回忆爷爷,他记得爷爷是在他十八岁那年去世的,当时他在国外念书,没赶上爷爷的葬礼,是舒易辰捧了骨灰盒,全权代表他参加了仪式。他对爷爷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是个喜欢笑,但并不温暖,反而让他害怕的人,但具体为什么害怕不肯亲近的原因,他又实在有些记不清了。
“少爷,吃苹果。”覃凯递了苹果给他,顺便送了个大大的笑脸,“别烦心了,我会帮你去打听看看,那个凌小姐和她妈妈后来怎么样了。”
“嗯?真的?”舒灏然转头看向覃凯,面上笑着,心里却已经没法像以前那么信任他。
“那还有假!包在我身上!”覃凯拍了拍胸脯,笑得更加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