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秦妙醒了,一方面草床睡得很难受,另一方面草帘子另一侧的爹娘在说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这样的深夜里秦妙还是能清晰的听到说话声。
“三丫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孩子爹,你说人牙子会把咱们三丫头卖去哪里?”娘的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忧。
爹叹了口气:“孩子娘,别想了,那个给暖玉的老道不是说过了,咱们家的人都是有福气的,特别是小丫头。说不定,过上几年,就能找到三丫头了。”
“老道士的话怎么能当真?真要有福气,咱们家会是现在这样?”娘的声音里面夹带着哭音,“要是明年当真加税,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先说好,下次要卖,就把我卖了好了,孩子们一个都不能再卖了……”
“日子会好的。”爹想安抚娘,可是话说来,自己都没底气,“那个时候时疫严重,手里没有银子,家里人都得搭进去。两个小子是家里的香火不能卖,小闺女是个傻的,卖出去就是个死,只能委屈三丫头……”
不等爹把话说完,娘就开始哭,捂着被子,哭得凄凉绝望。
“好了,别哭了,等家里日子稍微好点,我就托人去找三丫头,不管多少钱也要把她赎回来。”爹安抚着娘,可是话说口后自己都觉得有些飘忽,家里一穷二白,又是庄子上的外来户,能保住一家人的口粮都难,哪里有银钱去赎三丫头?两个小子都十几岁了,过两年就要说亲,就是有钱也得先给小子娶媳妇啊。
娘依旧在哭,哭得隐忍,哭得绝望。
爹再次叹息,深知三丫头这辈子都要成为家里所有人的心结了,这件事太沉重,他岔了话题,提起今天二狗来送鸡蛋的事:“唐栓家都是好人,二狗今天送了鸡蛋,你给柳氏说一声,农忙的时候我带着两个小子去给他们家帮忙。”
娘听了这事,才渐渐收起哭声:“用不着你们,农忙的时候咱家也忙,我帮她多做点针线就好了。”
“……”爹见娘不哭了,心中稍安,没再说话。
娘自说自话:“柳姐姐家里宽裕一些,二狗爹是个种庄稼好手,大狗又在镇上学会了木工,二狗又是个聪明懂事的,可就是家里三个儿子,光是小子们娶媳妇就得一大笔银钱,我看柳姐姐平日里也过得很紧巴。”
秦妙听着娘的话,心里直叹息,柳婶过得紧巴,可是紧巴紧巴也能攒点银钱给儿子们娶媳妇,自己家呢?爹早前是个读书人不懂种庄稼,大哥也不会木工,二哥连个头都长不起来,当真是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一穷二白啊!
爹娘又闲话了一阵,这才睡熟。秦妙瞪着眼睛,看着浓黑的夜色,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听见其他庄户家的鸡打鸣之后,才隐约有些睡意。
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她一人,爹和大哥不用说,自然是去田地里挖石块去了,时间很紧,别家的小麦都种下去了,自己的田地还没有修整好,他们比谁都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