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鸾是她初涉江湖第一个救下来的人,可能因为是第一个,所以戒心总有种奇怪而又挣脱不去的责任感,因为她的出手相救,一个本来注定要死的人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就要对他以后多出来的人生负责。
这种责任感荒诞又没理由,可她就是有,而且这么多年她身在护国寺也始终无法释怀。
“我没被欺负。”赤鸾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着的,“只不过他们将我扭送到了官府去。”
“官府?”那些人想要公道不难理解,戒心道,“然后呢?”
被打了还是被流放?他身无分文又没有觉醒灵力还无亲朋好友,去了官府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当时她也是气急了,竟然当场甩袖离去,再罪大恶极的人临死前都得给一次辩驳的机会,她走的干脆,也没帮他说说话。
赤鸾鼻腔喷出一声淡漠的笑,脸色极其寻常,声音也很平静,仿佛接下来说的这些不是他的遭遇,而是某个死了也没关系的陌生人的糟事。
“那里的地方官是一个色鬼,安抚着村民将我关到了大牢,承诺那些村民第二日将我问斩。”
戒心一惊,迅速的看向他的脖子,她这人脸上藏不住事,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获悉她心底的想法,“我没被砍头,脖子也没有伤痕,不信你摸。”
戒心还真要确认一下,可即将摸上去的一刻又想起了这样不妥当,又立时缩回了手,道:“既然你还活着,那最后是怎样处置的?”
这次赤鸾并没有很快的回答,而是盯着她,戒心几乎要被他盯得发毛,赤鸾终于好心的挪开了目光,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我被他侮辱了,那个官员好男色,将我囚禁在他的后院里,我无数次尝试逃走,却都被他手下的捕快抓回去,然后打到半死,如此数次,我只得暂时隐忍,数月之后,他终于放下了戒心,我这才逃了出来。但是戒心,我脏了,我这样脏的人,能去哪呢?”
戒心脑袋轰的被引炸了,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的不像话,“什么叫脏了…”
赤鸾笑的卑微,“你既已经猜到,便给我留几分颜面吧,不要再问了。”他的身形异常单薄起来,仿佛一阵清风就能将他吹碎。
沉重无比的愧疚感将戒心的心砸进一个大坑,后悔让戒心大脑一时间死机,赤鸾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又平静,看起来仍旧那样完美无瑕。
‘但是戒心,我脏了。’
这句话又出现了,在脑海萦绕不去。
“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我肯定不会走,我…你…”戒心试图解释试图弥补,然而徒劳一场,过去已是过去,“对不起,阿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我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
赤鸾尝坐到了床边,戒心第一次没有驱逐他,“当初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人,你对我失望透顶,不能怪你。我不辨是非不分黑白,又偏执记仇,世人皆厌弃我。”
戒心很像大声说不是这样的,你只是…只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着赤鸾眼神迷茫。
赤鸾突然悲哀起来,“可是戒心,我生在了一个畸形的家庭,没有条件习得跟你一样的是非观。长久以来的欺辱让我只知道,想法子保护自己才是根本,不然最后的下场不会比臭水沟里的垃圾好到哪去。”
臭水沟里的垃圾…戒心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个大嘴巴,“我也是个混蛋…不然我不能那般决绝的抛弃你,我明知你的父母是个混蛋,你从小也没受到正常的教导,我却还是扔下你独自一人,幸好你觉醒了灵力又天赋异禀,不然我想象不到你还得受多少欺负。”
她对赤鸾观感本就不差,先前对他疾言厉色也是因为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现在知道他杀人事出有因,便原谅了他大半,剩下一小半…
“阿鸾。”戒心突然喊了他的小名,声音温润如水有些安抚的意味在其中,眼神也水光点点,像极了五年前她从那个小门派掌门身下救出他时的温柔,赤鸾的心登时被一只爪子狠狠地勾了一下,目眩神迷,“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