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先前芊芊的描述,金水国富甲一方,皇城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现在亲眼一见,琉璃瓦、烫金门、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修建的宫殿群,就连来往行走的宫女太监身上的衣裳也比她先前那身藏青僧袍要好。
果然是富得流油。
那侍卫平日里负责把守宫门,虽说是收了戒心的好处,可到底也说不上出什么皇宫辛秘,只跟他们说了七公主七日之前突染怪病,整张脸溃烂的不成样子,七日下来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短短七日,因为这事,已经杀了三十多人了。
这些他们从方才那老妇嘴里了解的七七八八差不多,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就在戒心遗憾自己这个贿赂不回本的时候,侍卫在把他们带到七公主殿前门外,分别之前低声提醒了他们一句。
说——他们这七公主之所以如此急躁易怒,不光是因为这病,更多地还是因为下月大婚的侯府世子知晓她面部溃烂之后,竟然顶着家族还有皇帝的压力,亲自跑到了皇帝面前跪求他撤回赐婚,担心皇帝不应,甚至故意在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扬言,若不撤回,他便出家去做和尚,断绝红尘。
那家侯府乃是百年世家,侍奉过三代帝王,出过不少名声赫赫的战神跟文倾天下的大文豪,满门朝廷栋梁,在金水国名望甚重,那侯府世子是侯府家的独苗苗,日后铁钉会继承爵位,冲着这些,皇帝才舍得将最疼爱的七公主嫁过去。
那侯府世子本人也很争气,乃是新科状元,文采斐然,可想而知,假以时日成长为另一个文豪也是不在话下的。
可天下男人对夫人的相貌都是有要求的,不求美若天仙,可至少不要满脸烂疮,午夜梦回之时,陡然惊醒,却见身侧一张流脓烂脸,这不得活生生吓死过去?
这样的夫人即使地位尊贵,那又有什么用,没有那个男人有跟烂脸怪相伴一生的勇气。
许是心下有一番计较,再加上这样优秀的青年栋梁被逼的扬言出家做和尚,还有文武百官作证,皇帝无话可说,最后只得解除了婚姻。
七公主听说了此事,当场将自己宫内的摆设砸的七零八碎,还将传信的那个宫女当场赐死,用三尺白绫,七公主亲自动手将人吊上去,眼睁睁的看着那宫女,直到半个时辰后尸体凉透了才将人拖了出去。
从那天起,七公主的性格便越发阴沉怪异,听不得高声喧哗,看不得别人脸上带笑,更无法容忍身边出现喜庆的红色。
总结称一句话,就是——我不好过,其他人也不许好过。
而那侯府世子,因为伤害了皇室尊严,最后官降二品,罚俸一年,以作惩罚。
事如果到这里就完了,那七公主或许还不会那么疯。
坑就坑在,七公主是真心喜爱那侯府世子的,两人解除婚姻之后竟然还多次纠缠,侯府世子怕极了,第二日就匆忙的娶了一个小官家的嫡女为妻。
以侯府世子的家门才华,为什么不娶豪门大族的嫡女,而是小官家嫡女?
因为豪门大族知道,为了一个侯府正妻的名号而得罪皇帝还有皇后最心爱的七公主,并不划算,小官家,眼界短浅,想更进一步,侯府那边找个能说会道的媒人稍微说动说动,可不就得乐呵呵的答应么。
“啧。”戒心的舌头抵着上嘴唇砸吧了一声,“感情还不光是治病的事。”
芊芊沉吟,“恩…或许说源头是因为病没有治好,那侍卫不是说了么,七公主的脸没有溃烂之前,乃是金水国第一美人,性情也颇为活泼良善,不然侯府世子之前也不会多次主动邀她出宫游山玩水。”
戒心打量了他一眼,笑了笑,道:“这会不怕了?”
芊芊正捋顺七公主的事呢,听这么一句,愣了一下,“什么?”
戒心道:“方才你这一路之上一直绷着脸,显然是怕的,这会进宫了,反而放松了许多,难道对这金水国第一美人好奇了?”
还有几天的时间,他就二十岁了,二十岁的男子,正是对女子有强烈好奇心的时候,他隐于山林十年,没接触过外界女子,肯定更是好奇。
谁知芊芊摇了摇头,“我觉得皇宫内的这些人这些东西比宫外的那些肢体灵活了很多,面部表情也更丰富了,各种意义上更接近人,所以不知不觉放松了一点。”
戒心对他的观察力予以肯定,并解释道:“这座城占地千顷,四处都鬼气弥漫,宫外那些寻常百姓身上沾染的鬼气不多不少,但是宫内这些侍卫宫女太监身上的鬼气可比外面那些多了三倍,你看他们是一副躯壳一张脸,我看他们可是只有浑身浓郁的鬼气冲天啊。”
芊芊不解,道:“那是为何。”
戒心摊摊手,也一副问号脸,“对啊,那是为何。”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得进去会一会那七公主再说。”
两人说完,便上前跟守在门外的一个太监解释了自己此行意图。
那太监很有意思,一直弯腰低头,双手交握小腹前他们两个闲杂人等方才在他家公主殿前低声议论了许久,都没来驱逐,现在他们想要拜见七公主,他也丝毫不担心他们会是刺客或者什么恶徒歹人,直接便带着他们门户大开的进去了。
戒心看的啧啧称奇。
芊芊进去之后很好奇的观赏了一圈殿内的摆设。
先前那侍卫提醒他们,今晚是侯府世子娶新妇之后的第二晚,七公主心情非常不好。
因为皇帝觉得侯府世子刚跟七公主断绝关系,转头便娶了他人为妻,有损七公主颜面,便颁发了圣旨去侯府,命他们夫妇二人成婚当日不可饮交杯酒,不可洞房花烛,来给七公主出气。
今么,是成婚的第二日,且是深夜,那侯府世子必定跟他那新婚夫人床榻缠绵的紧呢。
在看看公主殿这满屋奢华却空荡又孤独的空旷大殿,真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太监将他们带进去之后,低声嘱咐他们原地等候,随后自己进了内殿通报,小太监反应慢,办事却很快,一会就踏着小碎步快走了过来,“二位名医,七公主有请。”
戒心从怀里掏出一张冥钞塞进小太监手里做打赏,小太监低头看了看,果然态度殷勤了些,甚至还嘱咐了句,他们公主刚刚把殿内的东西砸了一遍,现在正在榻上修整,宫女们也在清理碎片,让他们进去不要高声喧哗,也不要多嘴询问。
戒心道了声谢,然后带着芊芊进去了。
穿过一道珠帘,左转,是层层叠叠的紫纱,从殿顶垂下,影影绰绰,殿内很宽阔,或许是七公主的吩咐,只有孤零零的四五盏灯在角落里点着,照明实在有限,两人正在紫纱中绕着满地瓷片走着的时候,慢慢察觉出有些不对。
殿内竟悄无声息,方才那小太监不是说,有宫女在收拾碎片残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