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作画的手顿了一下,一滴浓黑的墨晕染在纸上,似乎在渲染着这漆黑的夜,也似乎在表现作画人此时慌乱的心绪,“瑾儿怎么会有匕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鲁叔,你确定瑾儿手里的是你当年送的那把匕首?!”
夏熵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带着质疑,似乎也夹杂着一丝紧张和恐惧。
鲁明也察觉到了夏熵的反应有些强烈,他平素一向沉稳镇定,面对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也是从容不迫,而今他的紧张和恐惧是因为得知了神医苏牧的消息?还是,因为瑾丫头?
“绝对不会看错,那年我得到了一块罕见的玄铁,当时神医苏牧的夫人即将临盆,于是就打造了两把匕首准备送给苏牧夫妇做贺礼,并且在两把匕首上分别刻了字,一把是“陌上人如玉”,另一把则是“公子世无双”,而今日我看瑾丫头的那把匕首上清楚的刻着“陌上人如玉”,鲁明顿了一下,看着夏商眼中千变万化的情绪,他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下去,“当年打造这对匕首的“神匠崔占”已经在十年前辞世了,但凡是经他手铸造过的兵器,上面均有一个“占”字,我看的很清楚,而且,现今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把一模一样的匕首了。”
鲁明一口气说完,排除了所有否定的理由,夏熵作画的手抖动着悬在半空中,墨汁滴在纸上成了漆黑一片他却全然未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脸色有些苍白,半晌轻轻吐出几个字:“瑾儿怎么说?”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听到鲁明言之凿凿的回答后他应该高兴才对,他苦苦追查这么多年苏牧的下落都是没有丝毫线索,而现在终于有了发现他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紧张甚至是惧怕,是从来没有过的惧怕,他甚至不敢听鲁明接下来的回答。
“瑾丫头说,她是前几天捕鱼在溪边捡到的,看着有趣就留下把玩了。”
听到鲁明的回答,夏熵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惊喜,语调里是明显的轻松:“瑾儿平素虽然顽劣,但从不撒谎,前几日她确是到溪边捕鱼了,捡到匕首也不奇怪,当年收她为徒的时候也是彻查了她的身世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这把匕首是线索,对于苏牧我们还是要紧追不放。”
“这是自然,还望早日解开谜团,真相水落石出。”
“恩,鲁叔辛苦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好,你也早些安置。”
夏熵走出营帐,带着寒气的风把他吹的顿时清醒,方才自己是怎么了?是吃惊瑾年怎么会有那把匕首,还是害怕她是苏牧的女儿?如若她真的和苏牧有关联,他又真的会一剑了结了她吗?
前几日她在他耳边说,师傅为边关的百姓操劳过度都瘦了,瑾儿到溪边捉条鱼给师傅补一补。看样子真是那天捡到的匕首,他坚信瑾年不会撒谎,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徒弟,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为自己的惧怕找到了原因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这个孩子,她已经成了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信步走到了营帐前,站在门前透过帘子的缝隙,他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瑾年瘦小的身子伏在矮几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支奇怪的笔,略显苍白的小脸压在写着一半的纸上,眉微微蹙起,由于是晚上乌黑的长发散下直到腰际,夏熵的心微微一震,他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他明明知道瑾儿最讨厌习字,还偏偏让她抄上两百遍,掀起帘子轻轻走到矮几前,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怜爱的摸了摸她小小的脸蛋儿,盖好了被子,熄了灯轻轻的离开。
瑾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了,自己是怎么从矮几到床上的她已经记不清了,梦里好像有双温暖的手抱着自己,怀抱里的温暖让她很安心。
简单的梳洗一下,想到午时还要去见师父,不禁有些害怕,在这世上她最怕的人就是师父了,两百遍兵不厌诈抄完有厚厚的一沓。
午时刚到,瑾年便来到了夏熵的营帐前,她理了理衣衫,确保自己衣衫整齐,师傅虽为武将,但对衣着还是极为考究的,他教导自己见长辈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不能蓬头垢面,以示对长辈的尊重。
“师傅,瑾儿来了,现在能进去吗?”
低着头恭敬的站在帐外,等待着夏熵的传唤。
“进来。”
声音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