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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章二十五(2 / 2)


“……从明天开始,中午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支配,能午休最好,因为晚上的工作还需要各位坚持几天。最后这几天晚上大二组也会到场,争取下周一前完成剩余任务。”

绘制工作即将结束前,颜妍召集大一组的各位开了个小会,告知大家从今天开始中午的“加班”取消了。

“熊猫时代就要终结了……”

“是啊。”看到罗智星粗黑框眼镜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重的眼圈,曲依微笑。

半个多月来,参与绘图的人员积分般积累了不同程度的眼圈,罗智星为这段时间署名“熊猫时代”,还说如果《功夫熊猫》要拍真人版,尽管来文娱部挑演员。

散会后,颜妍忽然将曲依叫住。

“你怎么搞成这样?”看到她脸上深深的眼圈,颜妍想起罗智星曾开玩笑说,大家可以素颜去拍《功夫熊猫》真人版——而她,无疑就是一群人中的“熊猫之王”。

“我怎么了?”

“女生好歹也注意点,”看她一副愣愣的模样,颜妍颦眉,“难道要去拍真人版……”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曲依隐隐感觉,自从出了秦诗容的事情后,不知是受打击太大,还是校庆一天天近了,颜妍对大家的态度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了。清高自持的个性虽然没变,但她指导大一组的时候,渐渐收敛了作为“部长”的说教,而多了一份身为“前辈”的耐心,偶尔也会和大家讨论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虽然之前,靳坤也说过她眼圈重,但对她而言,他和颜妍的发言性质是不一样的。

若靳坤是作为“同伴”来提醒她,那么颜妍——现在是以“敌”还是以“友”的身份在提醒她呢?

这如果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关心”,这分明是讽刺的话,为何此刻听起来又像极了无恶意的玩笑?

下午,羽毛球社。

“放学后我要和几个同学去西区工测,今天的社团活动请个假。”

看向准备去土木学院上房建课的苏阳,知道他大二上学期的课程排得很满,辛凯点头默认了。

“去公厕还要请假?”从两张桌子拼成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坐起,半梦半醒的张锡京揉着发涩的脖子,“东区也有啊,干嘛去西区……”

辛凯好笑地提示他:“这个‘工测’不是那个‘公厕’……”

“‘这个’和‘那个’……”张锡京向抽屉里摸索着背包和课本,“有区别吗?”

无语地拉开盖在面上的高数课本,靳坤两腿一伸从椅子上站起,抓起散放在邻桌的两杆水性笔,将笔帽扣在课本封面上,兀自向教室外走去。

“走了?”

“哦。”听到辛凯的声音,男生脚步一顿,回头淡淡道,“你下午没课?”

“没有的话能去你们班蹭课吗?”

“你高数挂科了?”

并不为对方的“反调侃”所动,辛凯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要是挂了我可以免费提供补习。”

嘴角扬起一个舒逸的弧度,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跳跃着狡黠却轻盈的光。

不知是自己理解有误,还是没从午休中完全清醒过来,辛凯总觉得这家伙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行至小楼入口,没等靳坤一脚迈出,一个人影已先挡住他的去路——

“还……还好,还在……”

望着一手扶住门框,一手贴着膝盖,正弯腰轻喘的曲依,一阵随之而来的草木气息顷刻遍布了他的呼吸。

看到他手里的高数课本,她稍稍站定后,道:“下午……有课?”

“嗯。”留意到她微微泛红的双颊,他也不禁面烫,“……有事?”

只见她在背包里一通翻找,取出他昨天给她的问卷:“都填好了,想马上给你看,就……过来了。”

“这些……”翻了几页,他目光一闪,“都是你写的?”

不仅每题都勾出了选项,还用红色签字笔标注了题目或选项本身存在的问题,所提出的几个修改方案甚至比他之前所能想到的更专业、更全面——单是一行行排列工整、笔画劲秀的注字,就足见她的用心。

“选项是我勾的,红笔的内容……是和我爸爸商量后加上去的。”她有点紧张地看向他,“我爸是做保险的,比我……更懂这些。”

她昨晚做完选项后,一直等到曲航回来,让父亲看了问卷后提出修改建议,还借曲航的电脑阅览了十几份保险公司历来的调查报告,对比后选出几个合适的范例,因为报告样板属于公司内部资料,不能随意外印,她只能用手抄的方式将报告形式和部分数据记录下来,虽然课堂上老师也交了一些速记的方法,但毕竟是不熟悉的专业,靠着在太阳穴抹清凉油提神,她写到将近凌晨两点才睡觉……

大清早顶着两个大眼圈来学校,也难怪颜妍说她可以“拍真人版”了。

“你觉得怎样,能用吗?”

虽然不能告诉他抄录的过程是多么磨人,但她还是期待这些资料能帮他更好地完成报告。

午后,楼外无风,榕树叶子却早已落了一地。

比前段时间更深重的眼圈,略显苍白却依旧努力显出精神的面容——她的模样越来越深地嵌入他的眼中,那是即使双目失明也能在心里不断重现的印象。

“很多内容……明明不在你的专业范围内……”他捏住问卷的浅麦色手指微幅颤动着,“为什么做这么多……”

他的神情让她有些担心:“……不合适吗?”

“是不明白。”他拿问卷的手缓缓垂到身侧,“你这么帮我的原因。”

如果可以,他想知道自己值得她付出这么多的原因。

“因为……”他忽然变得灼人的视线让她的目光也一并动摇,“希望你……写出优秀的报告。”

“只是……这样?”

他语气微讶。

“嗯……”不知是紧张,还是刚才跑太急没缓过来,她的两腮此刻竟施了胭脂般越发赤红,“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靳坤神经一颤:她刚才说……他是她的“朋友”吗?

“你跟靳坤是朋友吗?”

在已形成的记忆中……

“不……不是……”

从来没有……

“不是吗?初一军训那会儿,我还总看见你跟他在一起的!”

会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你看错了,那是他……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或是……

“这么说,你们不是朋友了?”

把他视为“朋友”的……

“当然……我跟他怎么可能……是朋友……”

这么一个人……

“哈,你们听见没,跟我说的一样吧,全校上下绝对、绝对没有人,会把那种小混混当做朋友!”

除了她……

“因为……希望你……写出优秀的报告。”

再无……

“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人——

“报告全部完成后,”见他对问卷上的资料和修改建议没有异议,曲依忽然想替自己讨个福利,“可以……先让我看看吗?”

“可以,”从她渴望获得允诺的双眸中,看到了被厚密云层遮蔽的天空里透出的一小片蓝色,那渐渐攀上靳坤唇角的笑意纯净而耀眼,“如果你希望的话。”

不仅是这些,还有更多,更多美好的事物,都可以,也都想要,让你第一个看到——

入夜,某小区民居。

宽敞的客厅里,年头略久的姜黄色实木地面一尘不染,嵌了液晶电视的墙面两侧各设一列深茶色镂空置物架,架内空间不规则分割成若干格,或是单立一盂状白瓷花瓶,或是随意堆放些许神情各异的小弥勒核雕,抑或整齐立着几本旧得好似脱水枯叶的老书。

两米开外,正对电视墙而设的大地色木纹软布长沙发前,浅灰圆形绒毯上摆一熟可可色黄花梨矩形茶几,几上银灰色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微光,电脑旁散置了几张几乎被红色字迹覆满的调查问卷——

将修改过的题目重新输入电脑,靳坤敲击键盘的指尖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灵迅。

尽管屏幕下方的数字一再提醒他时间不早了,然而,没有咖啡,不需要振奋人心的音乐,他却一点不觉疲倦。

暗沉沉的客厅,沙发边流线型落地灯投下一片不大却颇令人安适的明亮。

而他,恰在这一隅明亮中。

屋子是爷爷在世时的旧居,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家”,甚至可以说它像个只对他开放的收容所。简单的三居室,最靠里是他的卧室,中间是连通露台的书房,最外面的一间是爷爷的卧室。

比之他真正的“家”,它的坪数不够大,装饰也不够精美,旧旧的,静静的,却是他儿时便一直生活的地方。

由于是为了得到爷爷的创业资助才结合的,父母婚后一直处于貌合神离的状态。毫无顾忌地与陌生女子通电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以同样方式“效仿”的母亲,比父母更常见到的家政雇佣……非要在他的童年里挑出一丁点的幸福与美满,那就是爷爷。

爷爷是退伍军人,在部队服役期间当过团长,退役后和几个老战友商量着,合伙投资了一些早几年并不被看好的项目,竟也意外地赚了钱。

退伍后的爷爷健康状况并不稳定,加上老伴走得早,所以一直盼着父亲早些成家。那时,尚为商界无名小卒的父亲为了集资开辟自己的事业,便选择了出身相似且同样野心勃勃的母亲。

虽然两人的婚姻没有多少“爱情”的成分,但因为一同致力于创业,几年后,在爷爷的资助下,他们如愿拥有了同属于夫妻二人的公司,公司成立后的第二年,他们也让爷爷如愿抱上了孙子。

好景不长,这段只有利益没有爱意的婚姻很快也出现了裂痕。

因为忍受不了母亲的严谨刻板和在事业上的过分干预,父亲夜不归宿的次数开始变多;而当发现孩子并不能留住丈夫的心后,母亲的态度也愈发冷淡,最后甚至在公司附近单独购置了房产,只有周末才回来看一下家里的情况。

在双方冷战中沦为牺牲品的靳坤,则被冷酷地交由雇佣人员看管。

小小的他常随手抓起身边的物品,将面孔不断更新的雇佣们砸得头破血流,因而常落下“没教养”的骂名;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动不动就和同学打架,也常被学校请家长到校……

对此,没有坐视不管的爷爷便将他接了过来。

在这间满是古董和稀奇玩意儿的房子里,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和爷爷一起绕着小区外围的人行道晨跑,像军人一样依照严格的作息时间吃饭、学习、洗漱……甚至还在爷爷的指导下,掌握了最基本的防身术。

然而,严格的管制并不能完全矫正已扭曲的童心。

每当他青一块紫一块地从学校回来,爷爷就用长长的烟杆子狠狠敲他的手背。

有一次,他不服气,反问爷爷,自己明明是正当防卫,为什么还要被罚,当时爷爷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这样做会受伤”。

他那时认为被打的人也受伤了,双方都没占到便宜,自己更不觉得这点伤有什么大不了。

久久不言的爷爷却握住他被惩罚得发紫的手背,目光凝重又饱含疼惜,道:“不要再受伤了……”

对于“不要受伤”,他那时的理解是“不要被揍得太惨”。

于是,在后来接二连三的肢体冲突中,他因为下手太重,一次竟把一位同学打得骨折住院,受到了学校的停课处分。也是那一次,久违的父母终于来了,然而,在迎来他们的斥责之前,父亲厚实的巴掌却先一步打得他两耳嗡鸣,当父亲掌掴他的时候,冷眼旁观的母亲却丝毫没有上前制止的举动……

回家后,看着他半张脸都是红肿的,爷爷没有安慰反而问他:“疼吗?”

他说:“疼。”

爷爷问:“有多疼。”

他说:“比以往被打的任何一次都疼。”

爷爷问:“以后还要这样做吗?”

他说:“可能还会。”

爷爷当时皱了皱眉头,问他为什么,他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出现……

升六年级前,爷爷忽然问他,如果爸爸和妈妈有一天要离婚怎么办,他说不希望他们离婚,不管爷爷如何试探,他总是肯定地否认。最后,爷爷抚着他的小脑瓜,慈爱地承诺:“放心,爷爷会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立下承诺不到半年,老人便因心梗撒手人寰。

葬礼散场后,爷爷的私人律师单独将他和父母三人留了下来,并提交了一份文件,文件的内容直到他念初中后才真正看懂,原来父母长期不和却始终没有离婚,是因为爷爷以最大持股人的名义,在遗嘱中明确提及,双方一旦离婚,名下所有资产即刻变卖,变卖所得资金将无偿捐与社会慈善机构。

对于一步步白手起家的父母而言,这无疑是有力的桎梏——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不敢轻易分离,爷爷的确信守承诺。

丧礼后的一段时间,因无人照看,他跟着父母回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大房子里,但情况却依旧没有好转;迎接还是孩子的他的,依旧是难得一见的父亲,一周一见的母亲,以及日日相见的家政雇佣……

没有了爷爷,愤怒也仿佛完全丧失了约束。

升初中后,因为打架被学校警告甚至记过的老桥段再次构成了他全部的生活。

直到双亲连续几周,都没有在那栋冰冷的大房子里出现过,请家长到校也渐渐变成由父母双方的秘书代理——他才终于意识到,靠这种幼稚伎俩引起他们注意的岁月,已经彻底过去了。

凭着初生牛犊的傲气,那时年仅十五岁的他拖着行李箱回到这栋老房子,提前过上了独居生活。

由于爷爷将所购买的基金和股票的受益人换成了他的名字,他的独立账户里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可观的生活费,因此,父母对他的擅自独居并不干涉。

久而久之,在这看似自在却遍布着未愈之伤的环境下,他也渐渐长成了一只令人畏惧又厌恶的小兽……

因连续操作而略微发烫的手指离开键盘,深夜,被电脑屏幕晃得有些眼花的靳坤将身体向后移了些,拿起手边的透明杯子喝了口水;暂得空闲的眼睛在桌上一扫,他拿过散置在茶几上的纸张,视线轻快又毫无遗漏地在一排排红字上掠过:她的字迹很工整,笔画秀丽却不失骨劲,所谓“字如其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自觉想起下午在小楼入口,她那渴望获得允诺的双眼和如同施了胭脂般赤红的双颊,他的唇不禁动了动,很想却又不知如何制造出一个他原本并不擅长的表情。

落地灯宁静而温柔的光照下,他将打好的题目复制下来,匿名发布到E大的校园论坛上。

等待数据传输期间,看着那份满是红色注字的问卷,他渐渐感到,这间只有自己居住的老屋子似乎没有那么空,那么旧,甚至那么安静了。

同样的深夜,城西老区。

将用旧蜡笔绘在纸上的小人沿三角形边框剪下,仔细收入抽屉,曲依将明早所需的课本和文具放进背包,准备关灯睡觉,指尖贴上台灯开关,却犹豫着没有马上按下。

只见她从书桌的笔筒里抽出一枝红色马克笔,然后轻手轻脚走进客厅——因为曲航已经睡了;随即,借助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举笔,在挂历上十一月最末的格子里画了一个“叉”。

确认并未多画或漏画,这才安心地钻进被子。

日子踩着忙碌的生活节奏一天天过去,校园论坛上网络调查的点击率不断刷新,挂历上的红色“叉”号从十一月增至十二月,经众人不懈努力,文娱部的绘制任务最终告成,伴随英国C大来访团队“文艺与创造”主题演讲的顺利开展,校庆筹备工作也终于步入收官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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