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笑了笑,收回了视线,转身打开了手中扇子,“那暮玉,只怕是男扮女装。”
“啊?”
“秋罗门从不收女弟子,便是收了,也没见过谁能出师下山,毕竟难以熬出头。况且她还比一般的女子高,力气又大,不留指甲,不护长发,不画浓妆。只怕她那张脸,也不是她原本的脸……”
林晏本来也只是猜测,只是最近看得多,越来越验证了他的想法。
“看了这么久的小倌,也算是看出了些许门道,男子再怎么爱美,也终是不会留指甲的,原因有三,不方便,不细心,没耐心。”
望言想了想,觉得世子说得挺对的,可是转念一想,那日暮玉与沈郁那般亲近,一点排斥感都没有,又觉得疑惑:“可是沈郁并不排斥他,以往的调查,都表明沈郁排斥之人十之八九都为男子。”
林晏停了下来,合拢了手中的扇子,眼中浮起三分冷意,“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地方。”
自从沈郁被找回来之后,便一直排斥生人,尤其是男子,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挨不得她半分,更不用说旁的人。
林晏微微收拢了瞳孔,“我怀疑,沈郁的病在心里。只可惜她走丢那六年,音信全无,否则知道她的经历,便能弄明白她的病因。”
他转身看着望言,又觉得跟他说这些他也不明白,笑着摇了头,“那两个小倌你找人帮我盯着点,让他们每日都扮作女子,学习女子的姿态,切不可让他人看穿。”
“是。”
望言领命,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沈郁的怪病关他们什么事?
林晏倚着窗户,轻轻摇着扇子。回想起那些年发生的种种,心思渐渐变得不再平静。
他从小记性便好,学什么都快,沈郁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便是有不记得的,那通书阁桩桩件件都记录得清楚,他看过之后想忘都忘不了。
他甚至都还想得起来沈郁小时候的模样,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脆生生地喊他“晏世子”。后来她走丢了,再找回来,就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伸出的手上挂着伤痕累累。
那六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终究是成了沈郁的心病,也成了他的心结。
青露弹着曲儿,伴着歌舞,她还是这听音楼里最受欢迎的琴姬,先前还苦苦哀求着他听她解释,这听了沈郁的话转眼就调整好了心态。
修长的手指不断拨弄着琴弦,琴声弹到婉转之处,舞姿欲飞,就在斗转之间忽然有人冲了上去,手中拿着一把小刀,猛地将琴弦割断,琴声就此戛然而止。
那拿刀的人,正是周长莺。
“啊——!”青露吓得花容尽失,瞧着她凶神恶煞的模样,拿着刀就要去划她的脸,她连忙用手臂去挡,手上被划了好几条口子。
周围的客人全都吓得四散而逃,不管先前有多喜欢她,全都吓得荡然无存。
青露跌坐在地上,全然没有自保之力,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红了,她害怕得瑟瑟发抖,腿脚无力,连站起来跑都做不到。
周长莺已经疯了,红着一双眼睛,举起手中的匕首,已经是打算与她来个鱼死网破,“都是因为你这狐媚子!就是你勾引我家安子!你自甘堕落不要脸皮子便罢了,为何要拉着别人下这腌臜之地!”
她说着说着,情绪瞬间失控,举起刀子便要再刺,“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同意和离!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你们做的这脏事!我绝不会便宜了你们这两个狗东西!”
她举起匕首,就要刺下去,楼妈妈带的打手终于赶到了,用凳子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扭住抓了起来。
青露一身的血,吓得抱住楼妈妈嚎声大哭,又是疼又是怕,“楼妈妈,你救救我!”
“不要怕,不要怕,楼妈妈在这里!”楼妈妈赶紧搂着她起身,拿衣袖裹紧了她的伤,派了好几个人护送她去包扎。
送走了青露,最棘手的人还留在这里,楼妈妈全然拿她没有办法,留又留不得,劝又劝不走。没过多久,周家的人就拿着刀枪棍棒上了门,一进来就一通乱砸,直言要砸了这腌臜之地。
周家人虽都是小官小户,可全都是厉害的角色,尤其护短,吃不得半点亏。
当年许安的父亲许文常升了内阁大学士,身份与周家已是云泥之别,可周家硬是哄闹,到处去说许家“一朝高升、不念旧情”。
许文常怕影响仕途,便硬是逼着许安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周长莺。
那周长莺入门,与周家上下是一个德行,吃不得半点亏,进门的当天便立下三个不许。别说是纳妾了,就是许安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她都要让人拖下去乱打一顿,然后打发出去给卖了。
许安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稍有反抗,周家便带着一群人上门,又是哥哥弟弟,又是舅舅婶婶,直闹得许文常没有办法,只得将许安教训一番,周家人才消气散场。
后来这俞都的人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周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