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克制声线的不平稳,喻琅目光灼灼地看着喻戚,面上一副紧张模样。
不会是他皇姐又要给他加折子吧。
喻戚伏礼过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娥娥理红妆,等到捋顺了腰间的药囊璎珞,莹莹如玉的下颌扬起,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藏着笑,道:“本宫和丞相大人说要不要给找个找个皇后。”
“原来是找皇后……”
只要不给他再添折子,怎样都行。
但喻琅的眼睛蓦然间瞪得很大,话说到一半反驳道:“朕不需要皇后!”
喻戚觉得稀奇,轻抿着茶水看也不看喻琅:“给陛下找个皇后难道不好吗……本宫刚刚还和丞相大人提到红袖添香,岂不是人生乐事?”
喻琅闻言,将恶狠狠且不满的目光投到祈观琰身上:“丞相大人身边无妻无妾,不也没有红袖添香的人?”
祈观琰:……
“现在不要,以后也会要,不若陛下先同本宫说说可有心仪女子的模样,本宫按要求给您找找,赶巧陛下诞辰快到了,借此见见鄞都的官家小姐。”
喻琅见皇姐说得认真,也一条条的在脑中滤着要求。
“那朕就说了?”
“愿闻其详。”喻戚巧笑。
“要是习字读书,性格温婉,切勿多疑唠叨,家事是可以不说多好,但必须得清白人家。”
喻戚点点头,皇后自该如此。
“选出来的皇后还要会孝顺皇姐,不能惹皇姐生气,不能和皇姐抢最好的料子,最好的面首,还有脂粉。”
喻戚微挑眼角:?
虽然喻琅说皇后要孝顺她这一点很好,但这话喻戚听来耳朵有点不舒服。
“皇后琴棋书画可以不样样精通,但至少也要会其中三样,而且朕喜欢听小曲儿,如果会唱各式的曲儿,自然最好。”
喻戚挑眉,乌睫抖颤:??
选皇后还要选会唱曲的,那是不是皇后以后还要会踩高跷唱大戏给喻琅看?
“最后,朕是一国天子,自然要配美丽的女子,所以皇后的容貌绝对不能差……”
喻戚心里冒起不祥预感,如雪融深潭般的漆黑眼瞳中波澜微起。
喻琅想了想,很自然的补了个要求:“皇姐这样的就可以了。”
喻戚:……
“噗嗤!”
祈观琰忍不住闷哼先失笑。
看见祈观琰笑了,喻琅忍不住皱眉:“笑什么?朕难道说的不对?”
他可是选皇后!
说不准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了,可不得为自己的幸福着想,选个符合自己心意的。若是选错了,废后的时候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先祖承明帝就因为废了好几个皇后,史书上都留下了恶臭的名声。
“陛下说的都对。”祈观琰很快收整好面容,又是一副温润模样:“微臣只是心里叹服,鄞都是否真有这样的女子?”
能比长公主殿下还冠绝。
“对哦……”
喻琅把自己提出的要求一条条捋下来,似乎真有些苛刻。
喻戚却摆摆手,眉头皱的紧。
喻琅说的都是些什么。
会唱小曲儿的,还要容貌冠绝不输给她的,这让她去哪里找?
*
当夜。
窗外树影随风摇曳,夏末的晚风飘然入内,卷起丝丝缕缕清桂的味道,但这味道也不敌宫殿当中稍显浓郁的清涩药香。
洛茗将窗户开得大了些。
殿下喜凉,入了秋,宫里除了撤去备用许多冰块外,窗户还要时常开着,这样穿堂过的夜风能带起阵阵的凉意。
穿浅粉色长裙的桉桐无声踱步,想要为书案旁的烛火灯盏里添了油,但动作又有些许的踌躇:“殿下,夜深了。”
案机前的女子素手执笔,手中雕刻乌鹊的紫毫笔在烛光下宛如珠玉一般通透。
这笔杆是上好的芙蓉玉料子制成的,在整个都城数目堪堪无几,别人用来制作珠玉配物,唯独喻戚用它做了一支笔;而笔尖则用了山兔上好的背部黑尖毫,下笔刚硬,喻戚尤喜练习行草。
当下喻戚用它写帖子。
“咦?殿下为何这一份不一样?”
洛茗好奇,自家主子正在书写的帖子上头绣着青翠的竹叶儿,而旁的都是金粉铺就的玉棠花。
“这份是给顾舟寒的。”
给顾大人的啊,怪不得同旁人不一样。
自家主子天天挂着个朴素的香囊,明眼人一眼就瞧出那和殿下之前的锦绣香囊完全不同,更何况还有不少人瞧见过顾舟寒之前佩过这个香囊。
殿下对顾大人特别看重,这整个宫里的人都知晓了。
“顾大人到时也要参宴吗,如此安排的话,那顾大人的席位该摆在何处?”
还没有太医参宴会的例子在,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大人要照看陛下的身子,自然要时刻跟在陛下身边。
“就排在本宫位置旁边吧,不用再搁置一张席子,本宫同他一张案机。”
洛茗了然,殿下不仅要亲自给顾大人下帖子,还把自己身侧的位置留给了顾大人……
看来闻瑕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殿下心里是有顾大人的位置的……
将最后一份印了青竹的帖子书写完毕,喻戚就将笔交由洛茗去清洗。
“殿下还要添些油吗?”桉桐看着式微的油火,问道。
“不用了,本宫写完了。”
晚膳后喻戚便一直忙着请帖的事,当下美目流转,就着不甚透亮的烛火视线扫过这些请柬,喻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长公主当的不易。
不但要忧心朝政,还要顾虑着喻琅娶媳妇儿的事。
瞧她在案几前做坐了一个多时辰,紧赶慢赶,这才把这一摞的帖子都写完。
连今晚的面还没敷……
这些都是明日送出宫,要给京城各位贵客的。
她说要给喻琅选皇后不是说说而已,自然要亲眼见见大家的贵女才行;这次借着万寿日的由头来给喻琅掌掌脸,也看看近来鄞都贵门家的情况。
想来她也有几年不曾举办过宴会了,她喜欢热闹,但兴师动众一次也太过劳累。上辈子她经历过最隆重的场面,便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一袭赤金色女君朝服,入主王位。
从头到尾都置办得当,精致的簪子,美丽的宫袍,一场宴会持续下来也得两个多时辰,而从容雅致要始终维持不变。
一直到宴会结束,她连头发丝儿都不能乱。
所以全部流程走下来,当晚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困的睡着了。
即便这次只是喻琅的宴会,喻戚对自己要求也格外严格。
喻戚如是想。
于是就着微微黯淡下去的烛火,喻戚重新提起宫人刚刚洗漱干净的狼毫笔,蘸了墨汁在手札上仔细记录下来。
桉桐见主子又拾了笔,无声前去添了些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