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从陕西路调任河北路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只不过短短的五六年时间岁月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论起重要性来河北路自然要比陕西路强出来太多。
自然而然的责任也就要大上许多。
与以前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河北路已经不是过去的河北路了。
马兴接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遍体鳞伤、元气大伤的河北路。
数年苦苦经营苦苦的挣扎在河北路刚刚有了一点点模样的时候他的心血再一次被摧毁了。
从辽军渡过拒马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工进攻之后马兴就陷入到了不可自拔的痛苦与自责当中。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从萧诚的意见。
明明在宋辽签了和约之后萧诚就专门派人快马加鞭千里迢迢给自己送来了警告信让自己小心辽人的欲擒故纵之计让自己千万不要分散兵力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经营好的已有的防线。
可是自己呢却是半信半疑。
如果自己完全听取了萧诚的意见对于辽国人故意放弃毁掉的那些要塞不管不顾只是安心经营现在的防线那结果绝对是两个样子的。
河北路的兵马被分散然后被辽军歼灭在那些正在修整的旧要塞之上。
而原本已经建好的防线又因为兵力严重不足被辽军轻而易举的拿下。
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有落下。
昔日英资勃发的马砍头如今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学士!”郑雄走了进来作为河北路上的兵马都指挥使如今的他更是焦头乱额。
“又有什么坏消息?”马兴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这些天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传来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好消息。
他已经麻木了。
“刚刚接到探报天雄军被辽军耶律珍部歼灭于肥乡镇宁军被属珊军在马桥镇彻底击溃。”郑雄掩饰不住的沮丧:“他们终究是没有来得及撤回来。”
马兴提着的笔稍微顿了顿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可能再集结更多的军队了辽人都已经到了我们的大门外了。”
“是即便外头还有成建制的军队他们也不可能过来自寻死路了!”郑雄道。
“那我们现在的家底儿呢?”
“战事刚一起学士您便立即下令召回军队来得及返回来的有永清军、安国军、顺安军、天威军、通利军、破虏军共计两万人再加上这些天收拢回来的一些溃兵眼下整个大名府城里禁军勉强有两万三千人左右另外就是青壮了。”
看了一眼马兴郑雄接着道:“因为您不阻拦百姓逃亡离城所以我们也没有召集到太多的青壮。”
“百姓撤退了多少?”马兴不为所动。
“差不多跑了一半了辽军已经接近了我们得关城门了!”郑雄道。
“明天早上再关!”马兴喃喃地道:“让他们再跑一个晚上能跑多少是多少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郑雄神色惨然马兴此举分明就是根本不看好能守住大名府。
所以任由百姓逃亡。
“如果有更多的青壮依托大名府城的险峻我们也许可以守更久守到援军来!”郑雄忍不住道。
“那里还有援军?”马兴摇头“京城周边的禁军都去打萧定了然后被萧定一锅端了。南方诸地倒是有兵可是急切之间能来吗?我们能坚守多久?汴梁城中倒还有十来万军队可这个时候谁敢放他们出来救我们?只怕汴梁城中诸公不敢放一兵出城。他们下给南方诸州的命令必然也是勤王汴梁而不是援救大名!”
“还有河东秦凤、陕西等地的兵马!”郑雄大声道。
“他们怎么来?”马兴反问了一句:“把这些地方都丢给萧定吗?”
郑雄顿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颓然道:“学士大宋要亡了吗?”
马兴怔忡半晌才道:“不知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大名府坚守吧多守两天也许南方诸地的援军便能到达汴梁只要汴梁不失大宋就不会亡。”
“学士您走吧!”郑雄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马兴一笑:“我走了这城还怎么守?城内军兵还能有半分士气吗?”
“那让马云他们走吧!我这边正要遣人再去汴梁求取援军他去正合适。”郑雄道。
“我的儿子自然也是要留在这里的!”马兴笑着摇头:“介休多谢你的好意。马某人老家还有一个儿子侍奉双亲呢断不了香火。”
郑雄默然不语。
“人都是要死的!早晚而已。”马兴走了过来拍着郑雄的肩道:“但有死重于泰山有死轻于鸿毛所以没有什么可惜的。去吧辽人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大名府多年经营城高却固城内军队虽然不多但粮食充足军械绰绰有余只要士气高昂也不是不能守。打仗我是外行就全靠你了。”
郑雄默然抱拳一揖转身走了出去。
汴梁乱成了一锅粥。
从河北逃出来的人最快的已经抵达了汴梁。
辽军大规模进攻和征西十万大军被歼灭两个坏消息几乎同时在汴梁传扬开来。
恐慌就像是瘟疫一般在这个庞大的都市里流传开来。
天气很冷但却冷不过这些让人恐惧之极的消息。
因为它是冷到了骨子里头的。
辽军进展神速几乎以一天克一城的速度在向着大名府逼近而大宋的官家却在这个时候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