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负手立在嗣武关的墙头俯首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心中感慨万千。从前年开始围绕着这嗣武关死了多少人啊!
现在他终于又回到了官兵的手中。
重新占领了嗣武关其意义可不仅仅是夏州、石州等地的叛乱被平定更重要的是官兵重新握住了进出横山的钥匙。
站在一侧位置稍微靠后的李度看着前方这个瘦小的身影满眼都是佩服之色。
眼前这位安抚使当真是胆气过人竟然只带了十几名护卫就随着张云生回到了嗣武关丝毫不担心自己反悔扣留了他。
“学士城上风大寒气重还是进屋里说话吧!”李度拱手相请。
马兴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道:“虽然寒风料峭但却能让人的头脑更加清醒。清醒的头脑能让我们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不致于一时头脑发昏便胡乱行事。李度你也好我也好手中可都是掌着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们的一个错误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李度脸色微变躬身道:“李度知罪李度也愿意领罪!”
马兴叹了一口气回转身来两手却在是城垛之上扣了两把雪在手里团了团竟是奋力向着城下扔去看着两个雪团子又碎成了雪屑。
“从内心深处讲对你们这样的人我是很愤怒的。为了一己之私而致万千百姓于不顾擅起兵戈无恶不作李度不说别的便是你在绥德所做的事情砍你十次头也不为过!”
李度躬身不语他身周的将官们却是勃然变色更有沉不住气的手都已搭上了腰间的刀柄。马兴却是看也不看他们。
“可是啊为了大局有时候我却不得不做些我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马兴接着道:“官位日高这样的事情却也是做得越来越来越多了。普通人可以快意恩仇而我却不行。”
李度接口道:“学士如此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走到今日之地步也不是我李氏最初的想法只是一步一步便不由自主了!”
“如无勃勃野心如果一片忠心又怎么会走到今日之地步?”马兴冷笑:“李度你可知道只要本安抚使一声令下你即便还有数万大军又如何?即便据有嗣武关又如何?照样败亡无日。”
李度微笑道:“这个末将自然是信的。萧总管麾下光是骑兵便超过三万而且尽是党项、吐蕃、回纥之辈这瀚海对于步卒来说的确是难以逾越的天险但对于骑兵而言却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出现在夏州嗣武关这边王知军再尽起大军猛攻以我定难军如今之士气只怕很快就会溃败。”
马兴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伸手拖过了城头之上的一捆羽箭坐了上去。
“你也坐吧!”
李度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盘着两手放在膝盖之上。然后回望了身后一眼的众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以张云生为首的人犹豫片刻终还是转生下了城墙。
“李续是怎么死的?”马兴问道。
“一半是因为败于萧定之手十数年经营毁于一旦另一半却是难以忍受羞辱我大哥英雄一世可最后却被人当成了一个工具人不停地驱策不停地逃亡竟然成为了猫爪之下的那只老鼠。”李度垂首道:“两相交杂最终病殁于肃州一不知名小镇。”
“是因为李续死了你才决定受朝廷招安的吗?”
“当然不是!”李度眼中锋芒一闪而过“是大哥临终前的决定。学士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是大哥的这封信我已经准备率部投奔辽国去了。”
“投奔辽国?”马兴冷笑:“成了丧家之犬去了辽国亦不过供人驱策如猪狗。”
“所以我才一直在犹豫直到大哥送了信过来。”李度道:“学士我李氏与萧定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总管击杀叛贼又替国朝开疆拓土如今横山党项膺服吐蕃游骑不再青塘、河湟尽归国朝西北道上兵锋已成国朝三路伐辽已经快要成型了!”马兴直视李度:“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度垂下眼睑道:“学士萧总管的确是不世良将虽然是仇人但李度仍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不过学士现在萧总管手中握有的实力可是远超我李氏当年了。”
“你李氏心怀不轨之心萧总管却是朝堂顶梁柱忠心耿耿!”
李度微笑着抬起头:“学士说得是不过想来经历了我李氏事之后学士肯定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是不是?兴灵之地河套之腴那真是好地方啊!想我李氏当年受命出横山经营兴灵之地无人制衡于是势力日渐强横这才有了学士所说的野心勃勃。与今日之萧总管何其类似也。不同的是现在的萧总管的魄力可是比我们大得多了。”
“接着说!”马兴淡淡地道。
“横山党项俯首青塘吐蕃败亡。”李度接着道:“眼下萧总管控制下的土地之广阔已经不下于国朝了。所缺的只不过是人丁而已假以时日以当如何呢?所以我想学士一定需要有一支力量来制衡于萧总管请恕我直言此刻除了我李家还有谁能替学士做这件事情呢?王知军吗?他可是从萧总管手下出来的。李指挥使吗?他能是萧总管对手?陕西路上除了这两员大将您还有拿得出手的将领吗?”
“朝廷一纸调令……”
“学士何苦诳我呢?如果朝廷到了这个时候能一纸调令便将萧定能够调离的话那我李度便将这颗头颅送了给学士又何妨呢?”李度笑了起来:“下一纸调令容易但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让双方的矛盾公开化不但是学士不想看到的也绝不是朝廷想看到的吧?”
马兴沉默了下来这不仅仅是戳破窗户纸的问题啊!
如果是以前的朝廷自然是不惧但现在大宋当真是风雨飘摇啊!
河北一场大败把荆王这些年来打下的根基败了一个干干净净而汴梁现在的形式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刻要是西北再出点什么事那可真就是塌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