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罄让两个士兵押着上了城墙,那两个士兵见云罄一身月白长衫稍稍诧异,他们记得昨日老将军命令对所有俘虏用刑,别的俘虏都衣冠不整,一身血污,哀嚎连连,他却还这般清雅,见他俩来了还笑着点头,自己就起身了。闲庭信步的模样哪里像是在军营?
那些士兵多是热血狂野的真汉子,见云罄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心中不由生了几分鄙夷,想他不过是金尊玉贵的瘦骨公子,哪里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却受了安世子吩咐,也不敢对他不敬。
城墙之下云罄见今日上城墙的北秦俘虏不止他一个,许多小兵,许多无辜百姓,都蜷缩在那里,哭声阵阵。他不禁皱眉。
押解他的士兵见他变了脸色,以为他是怕了,还颇为好心道:“这位公子爷,现在知道怕了,后悔了?早做什么了?如今上了战场,来不及了!”
他嗤笑着,看他那一身清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动他不得,朝北秦百姓走去,朝着那里哭成一团的母子踢去:“哭什么哭?狗娘养……”
“啊!”
他哀嚎一声被踢翻在地,回头看却是云罄,他冷然看着他:“西楚军事便是如此不守军纪,欺辱无辜百姓么?”
他低咒一声,脸上沾了灰,爬起来就向云罄扑过去,扬手就打,却又是一声哀嚎。
他刚要咒骂,一抬头却见安少阙冷眼看他,他吓得连忙跪下,“世子!”
安少阙怒斥道:“我当初怎么吩咐?军令不听了吗?”
那士兵纵然吓得手脚冰凉,还是愤愤不平道:“是他先动的手!”他说着,又义愤填膺起来,“世子!北秦的狗!我们凭什么以礼相待?!”
云罄不由皱眉,安少阙也黑了脸色,下令道:“不守军规,欺辱无辜百姓,下去领一百军棍!”
那士兵冷汗连连,浑身抖了起来。他知道这一百军棍下去,不死也残。他绝望的嘶吼,一瞬间淤积在心中所有的怨怒都升到了头顶,再顾不得什么,哭喊:“什么无辜百姓?这世道还有什么无辜百姓?”
一个七尺男儿涕泗横流,绝望愤恨的看着云罄,又看向那些北秦的俘虏,“我妹妹便是被这群畜生糟蹋了!我爹娘也是被这群畜生拦腰劈成两截!他们怎么不当我爹娘妹妹是寻常百姓!”
黄沙滚滚,阴风阵阵。那人的嘶吼声冲击着云罄的耳膜。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听他一字一句带着血泪的控诉。
不多时便来了个将军,将那人一枪斩杀了,他冷然往四周看了一遭,“扰乱军记者,形如此人!”
那人脖子流着泂泂鲜血,张大的嘴里也涌出一股一股的血,面色青紫,一双眼睁得巨大。死状惨烈,杀鸡儆猴。
云罄只觉得恶心欲呕,白了脸,转过头去掩住嘴。
本还有人议论纷纷,那人死了以后便是鸦雀无声,只剩天边风声哀鸣。
“押上城墙!”那将军吩咐。
安少阙阻止了押云罄的那人,皱眉问他:“你那血衣呢?”云罄沉默着,目色沉沉,也不说话。
安少阙看他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说得对,这战场之上,冤魂不知多少,哪有这么多无辜之人?”
“战乱总免不了枉死。”
他叹息着说,几分惋惜,几分无奈。
云罄目色更沉,仰头看着城墙之上,忽道:“若是这天下一统,是不是就再无纷争了?”
安少阙一愣,随即又笑道:“对,可如今却不是太平时候。”
他摇了摇头,“你若真想太平,就把那件血衣穿上,蒙混过杨老将军再说!”
云罄摇了摇头,就那么上了城墙,杨老将军在城墙之上与秦军对峙,他看到云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哼道:“云小公子好一副皮囊,看了都让人不忍用刑了吧!”
他语气冷飕飕的嘲讽着,不单单是因为他是敌军,也因为他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他乖巧的外孙女掳走了。
他口气十分不善,云罄却知道他是茗玥外公,不敢不敬,笑着:“晚辈来见杨老将军,怎么敢衣冠不整?”
杨素华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昨日见他那一面也只看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一身书生气自己也看不上。今日又添了油嘴滑舌这一项,更看着不顺眼。他哼了一声,便与秦军谈判。
对面秦千颂也在,他自那日让茗玥伤了,便找了理由多日未领兵出战,只谈判的时候露一露面。完完全全一个甩手掌柜,想着秦军若是胜了,自己能领个大功讨赏,若是败了,他也能说事不关己,推脱给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