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了狠的呜咽着去吻他,吻上他冷透了的眉眼,冷透了的鼻梁,冷透了的唇,冷透了的下颔,脖颈……
她唇上血肉破碎,却恍然不觉!
那晚共饮桃花酒,他的怀抱还是暖到炽热的……
可如今只剩下这冷透了的骨血……
她觉得越来越累,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战斗依旧在持续着,厮杀声,战马嘶鸣声,惨叫声,冲锋声……她觉得胸中像炸开一般吸不上气,一切一切的声音,都渐渐远了……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
“早知小公主要受这番苦,娘娘就不带她来了。”茗玥恍惚听人说话,倒像是母妃的贴身丫鬟眉裳。
将死之时,出现幻觉了么?
若是能梦到母妃该多好……
她这么想着,果真就有一只手附在了她的额上,温凉的很是舒服,她叹了口气:“将玥儿自己留在皇宫,我也放心不下。谁知她这么经不得苦,这路程还没走一半,就病成这个样子!”
这话有些嗔怪心疼,听在茗玥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张只有在梦中才见过的脸,云髻高挽,面若芙蓉。
她有些吃惊,心道人死后能在地府相聚一说是真的不成。
她朦胧了泪眼,伸出手去想要抱她,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只有孩童那般大小。
她又是吃惊,就被人抱了起来。
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爱惜却又嗔恼:“难受便忍一忍,有什么好哭的?”
茗玥感觉嘴角有些凉意,才知道自己哭了出来。她尤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可眼前的怀抱却又那么的真实。
“母妃……”她开口唤道,声音是还带着奶腥气的稚嫩,她心中更是波涛汹涌,轻颤着,“母妃,今日是何年何月啊?”
锦妃一愣,随即轻拍了她一下:“当真是病糊涂了,这才两日,便将日子都忘了!”她将怀中的人塞回被子里,“怎么这样不争气,你外公为了你,都等了两日了!”
茗玥这才四下看了看,眼前的人是母妃不假,身边伺候着的是眉裳也不假,只是她如今显然不在皇宫大内。
正是夏日流火之月,她还能很清楚地听见蝉鸣。
她眯了眼仔细回想,她七岁之时,似是有一回出了皇宫,随着母亲送外公去边疆。那时也是与北秦一战,却是惨败两场,士气低迷,父皇无法才请得外公杨素华杨老将军重返战场。
母妃早已不得圣宠,父皇却为了安抚母妃,也好让外公死心塌地上战场,才允了母妃相送之请,只是这一路上凶险万分,才行了不到一半便遇上了刺客,母妃伤了腰骨,也就原路返京,那边疆也没去成。
之后母妃的伤也不见好,久坐都不能,湿寒天气更是针砭一般的疼。
锦妃见她有些走神,只当她尚在病中,精神不振,便又俯下身子亲亲她的额角,拂了她额边碎发,道:“玥儿乖,起来把药喝了,便不难受了。”
楚茗玥乖乖喝了药,看见母妃惊异的模样,伸手环住她的脖颈,道:“母妃,以往是月儿不听话,经了这一回才算是开了窍,日后玥儿便好好孝顺母妃,再不让母妃受别人欺负了。”
锦妃听了只是弯着眼宠溺的笑:“好好,玥儿最乖了,玥儿病好了,就是孝顺母妃了。”
茗玥知道她只是听听而已,心中酸楚。她口中所言“经的这一回”,又怎么是病的这一场?
她如今年纪小,病了便没什么精神,只这么想了一会儿,也没心思自怨自艾,就趴在锦妃的肩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她听见身边一人小声嘟囔,带着明显的不满:“月公主不过就发个热,娘娘何至于心疼成那样?把我们姊妹几个折腾的鸡犬不宁的。你看看之前七皇子病的时候,珍妃娘娘也只不过是吩咐医正多照看些也就罢了!”
茗玥听那声音,似是秋蒲。
之前秋蒲偷了玉贵人的点翠梅花簪被抓了,母妃非但没帮她说话,还狠狠地罚了她,自那日起她便记恨在心,又见母妃渐渐失宠了,服侍不尽心了暂且不言,据楚茗玥所知,这路上的刺客能找到她们,便是她给传的信。
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买通她的人给了多少好处!
如今又在这里跟旁人编排母妃,当真是活腻了!
她装模作样的哼了两声,秋蒲听了便翻着白眼,跟身前的人说:“去看看,病一回就这么大费周章的……”
她见茗玥睁了眼往她身上瞧,目光如炬,蓦的住了口。
茗玥收回眼神心底冷笑,她往日不清楚,现在怎能不清楚?那七皇子本不是珍妃亲生,她哪能真心相待?
她撑起身子,轻轻地开口:“秋姐姐,把夜壶拿过来。”
秋蒲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想着刚刚那一眼怕是自己看错了,也许是憋尿憋的,便叫那个丫鬟伺候她。
那个丫鬟帮她收拾好,出去把夜壶倒了,楚茗玥又开口:“秋姐姐,给我倒一杯水。”
这屋里再无旁人,秋蒲便是万分不愿,也得听她的吩咐,便倒了水端到她眼前。
茗玥接过杯子,手一歪一撒,茶水便倒灌进袖子里。她惊叫一声:“好烫!”
秋蒲一惊,也知道她再不受宠也是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己哪还有活路?她忙上前拽她的袖子,拉开袖口见皮肤还是白皙细嫩,才想起自己倒的是温水,哪里会烫?
茗玥只给她看了一眼,便抽回手,眼里涌出了泪:“秋姐姐,前年我看见一个小姐姐烫了珍妃娘娘的手,珍妃娘娘便叫人将小姐姐的手剁了去,剁手时那小姐姐的叫声吵了珍妃娘娘清净,珍妃娘娘便又让人将她的舌头拔了。”
她声音稚嫩,还带着些天真,可秋蒲却隐约觉得她真会这么做。
秋蒲吓得忙跪下磕头,“公主,这水是温水,根本,根本就不烫啊……”她知道自己的命在她手里如同蝼蚁一般,别说是剁她一只手,就是拿了她这条命,也无人会管。
茗玥又眨了眨大眼睛:“秋姐姐,你是说玥儿骗人?玥儿是好孩子,从来不会骗人的。”
她说着便哭出了声,秋蒲更吓得魂飞魄散,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也好对付,若是哭声将别人引来……
她脑袋一热,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茗玥挣扎片刻,见门口有人影来,便眼睛一闭,身子软下去。
“啊!”门口的人一进门便是秋蒲捂着楚茗玥的口鼻,楚茗玥昏迷过去的样子,不禁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