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房间里里外外只剩郝靓一个人和一盏孤灯的时候,她才终于卸下所有表情。一个人呆着的好处就是不必勉强自己刻意作出回应或者顾及对方的表情,动作。她想起白天的一切,想起昨天初见武逸凡时的场景,他说的话,他这两天做的事……
这个人怎么就突然撞进她的生活里了呢?
他有什么目的?
他可信吗?
郝靓翻了个身,心虚杂乱。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被他骗的,因为就算把她全身上下全拆了买了也没有这两栋房子值钱,所以武逸凡肯定不是为了钱。但如果不是为了钱,又是因为什么呢?她的漫画仅仅只是在漫画圈小有名气,如果他想借她出名,就是找错了人。那……郝靓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真的只是为了曾经的感动而来帮助她的吗?
帮她什么呢?郝靓在昏暗中坐起身,倚在床头。是,她知道自己有抑郁和自闭的倾向,除非必要,她往往一两个月不出门,她几乎没有朋友——施佳乐只是偶尔聊聊的老同学和工作上的同事,她常常独自对着画稿和电脑整天整夜,不说话,不和人打交道。
这些事其实都可以从她的漫画里体现出来,有时她会画些非常阴暗血/腥又或者异常凄冷的小画,放在微博里,然后关掉评论。
其实最近两年,她已经慢慢好了很多,她想可能是自己成熟了,见识了更多绝望和冷漠,所以就不再觉得自己的痛是痛,黑是黑。也许是时间模糊了记忆,伤口结疤,没那么疼和刺目。
“我有什么值得被爱的?”郝靓对着虚空自问。她不爱自己,她自己都不爱自己,凭什么会有人爱这样的她呢?她冷笑,武逸凡的出现不过是在徒增她的自卑,提醒她有多么配不上被人爱,配不上美好的他。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白天欢笑,夜晚落寞,扮演不同的角色,内心始终冰凉自私。她不喜欢自己,因为没人真正爱她,她想,她是不值得被爱的。
辗转半夜,郝靓渐渐入睡。
鱼肚白的天映亮窗帘,连续不断的打门声将郝靓从沉睡中拉回。她揉了揉发疼的脑门,穿着睡衣,看了下猫眼,果然是武逸凡。
“换衣服,我们出去跑步!”武逸凡朝气蓬勃,散发着青春气息,他把装着运动装的纸袋递给她,“放心,我昨天晚上洗过了,早上还用熨斗熨了下。”
郝靓面无表情的接过,她已经懒得去想为什么运动装还要熨这种问题。但当她把衣服掏出来时,还是不禁皱了下眉头。纸袋里不止有一整套运动装,还有上下两件运动内衣。外套是白的,内衣是粉的。
“……”郝靓还没睡醒,加上她有起床气,所以不做一句解释,她就把纸袋塞回武逸凡怀里,然后重重关上门。
跑步?她不想去。
她讨厌迎接陌生人的目光,她讨厌自己的胸/部因为运动而抖动,她讨厌马路上的灰尘和尾气,她讨厌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她讨厌四肢酸痛……
“大大,大大你开门啊!再不开门我就……”门外传来一串钥匙响,咔嗒一声,武逸凡推门进来,笑着用手指转钥匙圈。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房东~”他挑了挑眉毛,笑得十分得意。
郝靓懒得理他,回到卧室,把门锁上。
“喂,软兔子,你能不能不这么懒啊!你知道运动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每天跑步半小时以上,就可以瘦身美白,提高情绪,缓解抑郁……”
“我没有抑郁症!”郝靓突然喊,伴随着台灯跌落声。
安静了几秒,武逸凡换了语气,贴在门边:“好了,我不是说你有病,你出来陪我跑步好不好?你不想跑,就散散步好不好?”
台灯倒在地上,碎了一角,郝靓开始后悔。她不该发脾气,这对武逸凡不公平,他没有错。她这样是在伤害他。可惜,她不是个善于认错和接受别人施舍的人。
她不想开门,她想拒绝他,她不要他介入她的生活,她不值得。
房间里静悄悄。
郝靓眼圈发热发红,她抱着头,诅咒自己,讨厌自己,她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亲手毁了一切,一切唾手可得的幸福和机会。
门外传来低低的呼喊:“大大……”
又一声:“大大。”
“大大。”
“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