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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妙棋可能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个带血的夜晚。
白日里马大肚太过震惊,以肚子疼为借口,和崔妙棋躲到了卫生站,幸而崔连军并没有跟着她们一块出来。
就在卫生站里,崔妙棋给马大肚一一详述了这几日在林溪村暗地里传开的流言。
马大肚听完之后,无比震惊,因为村里的这些流言,太过于详细,竟然都有迹可循,且也太过于真实!
“你爹十有八九,就是被崔连军给杀了。”
马大肚说完这句话,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贾医生及时扶住了她,但却也动了胎气,顺势就在卫生站躺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生站关门了。崔妙棋和马大肚不得不往家里走。但她们一想到,要和一个杀人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就格外害怕。
可是,她们无处可去。
即使她们走得再慢,从卫生站到崔家,也只用了十来分钟。
站在崔家门口,马大肚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此时的马大肚,倒是比崔妙棋勇敢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肚子里现在还揣着崔连军的两个孩子,她走不掉。而崔妙棋,还小,也没法独自生活。
崔家没有亮灯,崔连军应该不在家,崔妙棋和马大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她们打开灯的时候,就看到崔连军坐在屋内,他脸上带着笑,把崔妙棋和马大肚吓得半死。
“你,你怎么在家里?不,不是,我是说,你在家里怎么不开灯?”
马大肚支支吾吾。
林溪村有一条河,村里在河边建了个小型水电站。这水电站运行不正常,停电、断电是常态。一年中或许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能通电,但即使通了电,大伙一个晚上最多也只能用上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只能用煤油灯,或者用柴火照明。
这时节正好是丰水期,有电可用。
崔连军看着面前这对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母女,温和地询问:“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检查结果不好吗?”
马大肚强笑:“没事,医生让好好休息。”
崔连军:“哦,这样呀。对了,你们吃了吗?我做了点稀饭,放在厨房里,我去给你们拿来。”
马大肚和崔妙棋同时高声叫道:“不,不用了!”
崔连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站得高高的,俯视她们母女俩,面无表情,“怎么?你们怕我?”
“不,没有的事儿!”马大肚恐惧,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才不至于拔腿就跑,“我,我吐得厉害,没什么胃口。”
她怕崔连军给她们端来的稀饭,里面放了毒。
崔连军和朱氏那么好,他竟然还是把她给毒死了。那对她这个后娶的,他更是狠得下那颗心,更不用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崔妙棋了。
崔连军“哦”了一声。这声“哦”,拉的长长的,无端有些阴森。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免得吃死了怪我。”崔连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崔妙棋全程不敢说话,她低着头,浑身打颤。
空气在这一瞬间有些凝固,马大肚的眼神游离,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连军,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妙棋一起睡了,我今晚就和她一个房间。”
过了很久,直到把马大肚吓得腿脚直打哆嗦的时候,崔连军才开口回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我还能把你关起来不成?”
崔妙棋哆嗦着手,扶着腿软的马大肚,进了房。
一关上门,她们母女俩就靠在门后,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这母女俩相顾无言。
两人都不敢合眼,挤在一张床上,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屋顶。
马大肚到底是怀孕的人,终究是撑不过浓浓的睡意,不多久就合上眼,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崔妙棋不敢叫她,她警惕地盯着门和窗的方向。
“哒,哒,哒”
寂静的夜里,这脚步声格外明显。
崔妙棋全身僵住了,透过月光的余晖,她能感觉到,窗外站着一个人。
这家里只有三个人,他和妈妈都在屋里,外面站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崔连军!
他想干什么?难不成他想杀了我们?我应该怎么办?
崔妙棋的脑子里一下闪现了非常多的想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知可笑。
王大头虽然是个窝囊废,给不了她和母亲好生活,但他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至少,她可以确定,他不会伤害她们。
崔妙棋摒住呼吸,听着窗外的动静,她的手摸了摸枕头底下放的刀。自从窝囊废爹死后,她就习惯在枕头下放刀。
幸好,崔连军只是在窗外站着,并没有动作。
当崔连军离去的脚步声响起时,崔妙棋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这口气刚松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头有些晕,她赶紧捂住了鼻子。紧接着,她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崔连军就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