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依旧不绝,听起来闷而遥远。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默。
孟冬自嘲地笑:“要我向你和你爸妈转达新年好,能听见?”
“对,我能。”
十音刚才就挨着孟冬,于她而言,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晰。
孟冬似乎想要多聊一些,关于十音。孟冬说过,他父母甚至不知道十音叫什么,但那头应该是来了客人,没有更多时间倾听了。
这是她头一次亲耳听到孟冬和父母的完整沟通,一切比她想像的要更简短、礼貌、客套。
十音找到他的手,将手交去孟冬的手心。
她平日挺能说的一张嘴,半天才唤出一声:“孟冬。”
“嗯?”
十音难受地回想,孟冬平日里的桀骜气,在刚才的通话中荡然无存。接到父亲电话时,他语气中的欣喜是按捺着的,那怯而不表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
“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好不好?”
“……”
生怕他以为这是在表达同情,十音赶忙解释:“不为别的,其实是我白天给你陪练时想到的。你的琴声我都能懂;你一言不发,给一个眼神,我也能懂;就算你‘哼’一声,我也是懂的。反过来,你对我也是一样,你特别耐心听我说好些废话,从不嫌烦,还肯告诉我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这不就是传说中那种最令人向往的爱情么?”
梁孟冬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出神。
嗤,自大到令人发指,但她说得对。
她的爱意是真,拙劣的注解也真。这双眸子这样赤诚,命运待他如此温柔。
“余十音,你是不是想表达,心有灵犀?”
“是的,是的,你果然也是这么想!没想到在安静的地方表白,我总是会紧张。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相依为命?”话总算是圆上了,十音把自己都说笑了。
“要。”他说。
空气仍是静默,却变得有一丝甜。
十音过了会儿才说:“我本来想说答应了有惊喜的,结果你直接就答应了。”
“很失望?”
“开心死了!”
“加加。”
十音还在笑,这是孟冬第一回唤她加加。
孟冬问:“不困?”
“一点都不,春晚还没结束呢。”
“你看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我们以后每年都会在一起守岁,这是第一次,要坚持到结尾,才算成功。”
“惊喜是什么?”
“暂时不算什么惊喜了,我是在想,我们到时候要去买一只小猫,你喜欢猫。”
“那再买条狗。”
“好啊,它俩会不会打起来?”
“一开始会。”
慢慢它俩应该就会交朋友,这事孟冬从高一就开始调研了。
不过他在想,有件事要不要给加加打个预防针?猫屎的处理是个问题,狗有点蠢,不及时处理,大概会去啃……
毕竟一猫一狗的日子,不远了。
“孟冬你是不是困了?”十音听他半天没说话,打了个哈欠,“想到早起就能见你,觉得真幸福啊。客房的被子是新的,阿姨又洗又晒,还特意给我闻过,香喷喷的。你困了就去睡,明早还要练琴呢。”
屏幕中的光影仍在跃动,窗外的爆竹声正一点一点淡出,像一场快落到尽头的雨。
身边人小猫似地依偎着,不多会儿,脑袋已然变得很沉,歪头睡过去了。
孟冬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新年快乐,相依为命的人。
**
2009年由春入夏,江南又到了一年的霪雨缠绵时节。
尹嘉陵虽没通过柯蒂斯的试音,却因祸得福,与吕宋宋和了好,高考在即,二人正值最后的冲刺阶段。
与此同时,保送S音院的梁孟冬则在备战一场夏季比赛。
彼时高考已经结束,尹嘉陵夜里去琴房看望挥汗如雨的兄弟,有空抱不平了:“都考完了,宋宋打过余十音电话,还是打不通。”
“我不是说了,手机被盗。”
尹嘉陵奇了:“三月份说手机被盗,都过去三个月了,不能去营业厅补办手机卡,她生活在原始社会?”
“学校是全封闭管理。”
“余十音只是因为学籍问题去那里挂靠考试,她的成绩又没问题,需要这么封闭?坐牢么?”
孟冬执起弓,不想再聊下去:“嘉陵,我要练琴了。”
“孟冬,余十音是不是出事了?”
孟冬顿了顿,在谱架上放上一页新的琴谱,开始往弓上擦松香。
“需不需要帮忙?可以问问她那个邻居豆豆。”
孟冬摇头。
“那我去问问我姑父。”
“不用。”孟冬还在擦松香,终于说,“我找过他们。”
十音家在s市的房子已经出售。孟冬找到那个秋天就要出发去新泽西上学的窦尔文,了解到十音可能挂靠学籍的学校、住址。他先后去了三次w市,学校查无此人,家宅易主……
尹老师的先生在w市经营一家规模很大的建筑企业,在那边根基深,人脉广。他为孟冬打听到,十音父亲的医药企业破产查封的消息,至于余北溟境况如何、他和妻女目前人在何方……
“我法院的朋友说,和余氏医药资产一同查封的,还有余北溟前后抵押的个人资产,二者相加的理论账面价值应该可以偿付债务。但在操作上,法院启动拍卖程序和债务清算之间存在时间差,所以部分急于获得偿付的债权人,这会儿可能正在找那对母女的麻烦,但这事法院不会过问的。”
尹嘉陵的姑父当时是这么告诉孟冬的。
“余北溟生前不知道有没有作过安排,按这家企业破产前的状况来看,余氏医药应该是遭遇恶意竞争,也许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不过,他的妻女现在应该是躲起来了,等清算程序结束,那些债权人的问题解决,威胁才会解除。”
“生前?”
“对,余氏医药董事长跳楼自杀,就在他自己的园区大楼。因为这个园区的四期项目正在招商,外界的报道当时都被压下来了,很少见报。”
那一刻,孟冬整个僵在那里。
那个亦父亦友,比父亲要亲切得多,数月前还曾与他推杯换盏的中年人,已经离开了。
加加说,老爸是她的偶像。
然而此刻,加加在哪儿?
孟冬心急如焚又跑了两次w市,一无所获。
尹老师劝他暂时别再找了:“按时间表,清算程序至少要到八月底才能走完,债主找不到的人,现在就算被你找到了,你说,这对小余来说是福是祸?孟冬,听我的,为了她的安全,你最好耐心等。”
嘉陵在问:“你问了,那有消息么?”
“她家出了一点事。”
孟冬没有展开说,更不愿承认十音自己出了事,他不愿这么表述。
况且这也并不确切。
一周前,也就是高考前夜,梁孟冬在q.q上收到了来自十音账号的消息。
附件是一个word文件,附言极简单:“明天我会加油。”
梁孟冬往对话框里拼命敲字,对方却再没回过只言片语。
他打开那个word文件,那是一份简单的时间表,日期、时长、曲目——是她每日的练琴时间表,这是她临走之前,答应了汇报的。
根据这张表,十音的练琴时间看来很难固定,时断时续、时早时晚,显然真的是在竭尽全力维持着。
关上屏幕、闭上眼,梁孟冬的眼前全是那条“明天我会加油”。
连语气符号都是这样淡,太不像她。
可她明明当天就练了琴,连曲目都是照着计划进行的。
“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德国?”嘉陵走之前,还是很关切。
“下周二。”
“余十音知道你的比赛日程么?”
“我留了言。”
“我们不说柯蒂斯,你之前手上offer一把,你只要去了其中任何一张,就根本不用准备这些比赛。比赛的意义音乐生都懂,明明就可以花更多精力在曲目的深造上,退而求其次,因为没办法,才到处比赛!所有这些,余十音知道么?”
尹嘉陵是真心惋惜,孟冬是这样投入的,那个人呢?
孟冬压根没听嘉陵在说什么,只是问:“嘉陵,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孟冬从书包里找出一个文件袋。
尹嘉陵不怎么明白,孟冬又取出一张白纸,在写自己的q.q账号密码:“帮忙24小时挂机。收到她任何消息,你第一时间回复她,然后马上告诉我。”
“不怕被我看了不该看的?”尹嘉陵知道他无心玩笑,只想松动一下紧绷的气氛。
“比赛有封闭期,我怕误事。”
“行。”
“你别逗她,问她需要什么。”孟冬敲了敲那个文件袋,“空白的授权委托书全在里边,我签好了,抵押还是出售,怎么快怎么来……估计你也不懂,帮我找你姑父。”
“我姑父?啧,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抵押、授权,这都是什么?”尹嘉陵打开了那个袋子。
“本来是9月初收房。”孟冬说。
“我擦,你也太有钱了吧,三月你全款买了一套房!?”尹嘉陵瞠目结舌,“你要卖了?外公知不知道?”
孟冬摇头:“我自己的钱。”
“余十音欠钱了?你是不是疯了?她家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
孟冬不打算过多解释。
“孟冬,你想没想过,她也许再不回来了。”
“没想过。”
“那你现在立刻想,她万一不回来了怎么办?是不是无论她人在哪儿,只要找你求助,我都这么照单处理,找我姑父替你卖房?”
“对,无论怎样,”孟冬说,“她不见得会求助。你主动问,问她缺不缺钱,问仔细。然后告诉她你会解决,不够你给我留言,我来想办法。”
尹嘉陵简直是惊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婆婆妈妈的梁孟冬,想说他天真,又觉得这话用来说孟冬太伤人。
“孟冬,你冷静,听我说。如果余十音家里是出大事了,她完全有可能改志愿,她甚至可能放弃钢琴,变数很大。钱的问题解决了,她还是执意要躲你,我拦不拦?”
“你替我问她境况,只要听起来不安全,你带她去找外公。”
“这些托付我都可以尽力做,但前提是她得来找你。如果她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你找不到她,永远找不到了,你怎么办?”
“她一个活人……”
梁孟冬完全不想附和他的假设,何况嘉陵在胡说什么!没有心肝?加加?
“孟冬,你这状态,说实话我很担心。我想问问,没有余十音你是不是不过了?”
孟冬不说话,尹嘉陵暗呼完了完了。
他特别自责:“说起来是我的责任,当初就不该弄合奏这一出。”
梁孟冬抽回那个文件袋:“我找小白帮忙。”
尹嘉陵赶忙一夺而过:“我帮我帮!兄弟支持你!”
“她会回来。”
梁孟冬更像在说给自己。
余十音明明就是这个性子。这家伙生得好看,他从前也误会她是不是娇气,其实她头铁、脾气硬。
平常练琴当然会遇到困难,可越是遇到难啃的句子,十音越爱埋头死磕,捱出头了也不吭声。
有时候孟冬发现了,会笑她傻:“找我求助一下不行?浪费时间,一根筋。”
十音挠头笑着:“这是我的专业呀,我也要面子的!硬熬出来的,才是有我标记的东西,你是天才你不许嘲笑我。”
孟冬不敢想,十音她经历了什么,正在经历什么?
他总记得,送她离开那天的情形。
他要她快去快回,十音执意不肯让他送进站,说明明很快就会重逢,弄成生离死别不吉利。其实那天她很不舍,几步一回头,直到她已经离他很远。
她朝他奋力地挥着手,夕光笼着小小的她。
“孟冬,我听你的,快去快回!”
在风里,她的声音变得很小,但大概是和她在一起久了,孟冬可以听到。
**
尹嘉陵还是料对了。
直到孟冬载誉归国、开学、新生注册……那个q.q再没等来任何消息。
办理学生卡那天,是九月下旬的一个周六,各系排队拍摄一卡通上的照片,弦乐系的办理时间是在中午12点,钢琴系要再晚一个小时,在下午1点。
梁孟冬是被尹嘉陵硬拉来的,刚到教学楼二楼大厅,他远远地见着那个背影,不由分说追了上去。
那女孩蓦然转过身,十分诧异:“同学你找我?”
孟冬向走廊尽头望:“你是钢琴系的?”
那女孩摇摇头:“音教。”
孟冬往那空无一人处指了指:“那人是你们系的?”
那女孩有些茫然,思量一瞬,却答:“你指我问路的那个女生?应该是我们系的,不过我不认识。路她很熟,答完着急走了。”
尹嘉陵好容易将人拉回来,开始数落:“魔怔了?我不拉你过来,你当自己是钢琴系的,说要一点钟来。拉来了,你又开始满世界乱找人。你听哥哥一句劝,钢琴系已经被你翻得底朝天了。你现在要祸害音教系?”
孟冬跑去负责校园卡办理的老师跟前,索要音教系新生名册。
那老师被他问得一愣:“名册被上午的值班老师带走了。”
孟冬转身就走。
尹嘉陵着急拉住他:“又要去哪儿?”
“学生处。”
“你省省,今天周六,学生处的老师肯定把名单带回家,真要看还得下周一。先拍照。”
音教系的新生名册,当晚还是躺在了梁孟冬的手上。指挥系老师汪渝帮忙弄来的。
找见那个名字的时候,梁孟冬生怕看错,手指往那行记录上抚了抚:余十音,电话空白、住址空白。
周一,孟冬去了音教系上课的校区,被告知这位余同学本周请假;周二,距离十一长假还有剩天,他终于在学工部下属勤工俭学登记处,找到了一丝线索。
那所琴行是附中所属的老牌艺校,没有吸收音院新生作为艺校师资的传统。那位接待老师告诉孟冬:“不过最近配合国庆宣传,我们从音教系招了个卡通人偶,小姑娘不容易,好像还要养家,很能吃苦的。小姑娘有教学经验,已经在别家上课了,我们是有打算留她。”
孟冬老远就看着那只圆滚滚的哆啦A梦。
它胖乎乎的身子一跳一蹦,不断在给附近家长模样的客群发广告单。有人摸它滚圆的肚子,接过广告;有人嫌恶地躲开;有小朋友喜欢这蓝胖子,围着求爸妈拍照。哆啦A梦便挪到背景合适的位置,配合地摆好各种姿势。
S市的秋老虎还在肆虐,说是秋天近了,黄昏里并无一丝风。
那个小小身影从商城边门走出来,她的头发看样子是刚才重新盘好的,但孟冬视力好,看得到她的额角,那里仍有些湿漉漉。
余十音驼着老大一包海绵人偶,哼着不成调的歌,就从孟冬的面前经过。道具遮挡了她的视线。
孟冬没有喊住她。
她杳无音讯时,他只求她能在这世上就好;此刻人就在几十米开外处,孟冬却犹豫了,耳朵里是她的歌声,他猛想起嘉陵的那句“如果她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呢”。
余十音任教职的那家琴行的网络状况一般,预备用于上课的笔记本电脑和外置上网卡都是尹嘉陵提供的。
嘉陵跑去帮忙调试,十分服气:“你也是太会玩了,这种泡妞精神简直感天动地,我都快感动哭了。真是高手在身边。”
梁孟冬没搭话:“你留在这,我回家,和你连线测试音质和网络状况。”
“孟冬你打算玩多久?”
“玩什么?”
“和余十音躲猫猫啊。”
“谁是余十音?”孟冬背起琴,寒声说,“不认识。”
尹嘉陵在他身后骂:“口是心非!我问你,你那么会玩,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到她面前,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我替你杀去问个明白,问她是不是人,知不知道你早就急疯了!”
“不要去。”孟冬说,“她每天打四份工,睡六小时。”
尹嘉陵了然点点头:“了解你的苦心了,又得照顾她的钱包,又要照顾她的面子。余十音也挺不容易的,从前觉得你俩是金童玉女,现在我算发现了,是苦命的鸳鸯。”
“嘴里能不能吐象牙?”
“这次要是你俩能和好,你可得请我喝谢媒酒。”
“谢你个头。”
“你怎么骂人?你请不请?不请我走了!”
梁孟冬一把将嘉陵死死摁在座位上,令他动弹不得:“请。”
夜里,网络传输速度不算好,画面偶尔还是会卡顿。
“小宝贝,能看见老师么?”
屏幕中出现的那张笑脸,光彩竟是未减分毫,还是那样明媚地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脸盘足足削下去了一圈。
长假结束前的那天夜里,视频里余十音正试图调试摄像头:“亲爱的,这首赋格,你要不要和老师一起弹一遍?通过了有惊喜哦。”
孟冬本来在打字,手忽然顿住,想起除夕夜里的事来了。
“你要不要和我相依为命?”
那是十音问的,说答应了会有惊喜。
他们还没一起养的那只小猫、那条笨狗,她记得么?
孟冬凑近了麦克风。他想要问问她,骗人的滋味是怎样的?
最终他忍住了,麦克风重新切回静音,打字:“我去喝水。”
孟冬这端的喝水回来,发现十音终于成功将摄像头的焦点挪向了自己的手,还发来了文字:“这次我们不合手,但我们分工,你弹高声部,我弹其他声部,然后交换。”
摄像头的像素普普通通,然而孟冬还是觉出了不对劲。
他没切回麦克风,刚打出四个字:手怎么了?
未及发送,音频中出现一个女声,似乎是琴行的阿姨在那间琴房收拾垃圾、纸屑。
阿姨在问:“小姑娘,你的手怎么了?”
“啊,”镜头里的手消失了一瞬,“阿姨我找了一份洗东西的工作,结果上周被漂白剂灼伤了一片。哈哈,快好了,是我不懂漂白水有腐蚀性,笨手笨脚的。”
“洗东西?你不是当老师?”
十音怪不好意思:“阿姨,其实我是个学生,因为要赚生活费,所以暂时不可以挑活干!出了这样的工伤,真的是很丢人啊,我不挑活,结果活挑我,哈哈哈。”
阿姨也听得心疼了:“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真是作孽了。有没有男朋友?”
“有的。”
“也是学生?”
“嗯,我们是同学。”
“他怎么忍心的哦。”
“不是不是,他可好了,他为了我,还放弃了很好的国外学校。可似乎高考前,我回家乡去,家里就出了事,我的专业也出了一点问题。本来说好的事情全都食言了,到现在连家还没安顿好。他没见过我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她声音低下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伐?”阿姨笑了,是宽慰人的那种笑。
十音也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是的、是的。”
“我跟你讲哦,小姑娘不用这样的,男朋友知道了要心疼死了。”
“嗯,其实你一问起他,我就有点后悔了,太想他了……就怕会挨骂。”
“肯骂你,就没事了。”
阿姨离开教室了,十音想起学生似乎休息许久了,呼他时才发现刚才麦克风都没有静音。学生刚才,应该不在电脑边上吧?
她呼他:“亲爱的?”
长久的沉默,长到十音以为对方大概是断了线,再次探问:“你喝完水了么?”
孟冬:“刚完,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确是每天工作16小时,挤出时间写了1.2万字,请用app观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