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的神色,就是那最毒的七步蛇吐着的毒信子,早早伺在了那里,等着她自己往上扑。
可这世间,她唯一能依仗的废柴哥哥,却连这么一点基本的眼力都没有,一门心思在开心那一千两。
夏尧琪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妹子咋毛的样子,无论如无何,也想不通,妹子为毛对一个给他们送来巨款的财神爷,这么的苦大愁深,听听说得话,十五年未曾她说过一句粗话狠话,这二个时辰下来,越来越女汉纸了。
夏尧琪明智的选择听而不闻,低下头,又开始着磨着那一千两银票,笑得眉开眼笑,狗尾巴花开的傻样。
半黎对他这幅没出息的表相,很是不待见,更不待见的是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
她复杂怨怒的目光,看向天边上刚刚露出的那一道白,右手中的绣花针若是足够长,她就把这天眼扎成筛子丢泥坑里万人踩千人踏,天即是不长眼,还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掌管众生!
思绪再次回到了几个时辰之前……
晕晕沉沉,天眩地转,胸口憋屈着,明明想吐,偏又吐不出来,闭着眼睛,也是一阵阵的晕眩,她强忍着恶心,努力睁开眼,天在上,地在下,树在动,偏偏她是在被倒拖着走,坑坑挖挖的石头子隔得背生疼,她闭了闭眼,一动不动,由着前面的人,当成死猪一样的拖着,漆黑的眼眸,遮在长密睫毛的眼敛里,看不出什么神色。
夏半黎,盛世天朝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戏子,死了也没有人烧张纸钱,掉上半滴眼泪。
亲生父亲是镇国公府的主子,娘亲是戏子,春风一度生下她,被当家主母几句话讥讽着赶出府,娘亲死后,被卖入戏班,前十五年,受尽了虐待,吃狗食,睡泥地,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十个时辰练曲,唱得嗓子生生要冒烟,连口子井水也没有。
一年四季,日日风霜刀剑的苦着,终究是没熬过十五岁生辰,一命呜呼了。
这就是她,在这半柱香的时辰里,总结出来的生平命定,脑子中最后一格画面,就是被戏班班主生生用板子抽死,却是连声猫叫都不敢哭出来。
果真,够苦,够悲摧,够奴性,够。无能。
而此刻,那个夏半黎,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