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我试着让自己用清明客观的角度看待她。并且多去了解她的内心世界,我不愿想得太多,我需要先站得稳一点。不过有诗云,“无心插柳柳成阴,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事真奇妙,有的时候一直用力思考却总突破不了困境,但却在很简单的情况下破茧而出,这就有点像孔明借东风一样,当东风出现的时候一切就会自动推演下去了。这天是九九年二月九日的夜晚。
“嗨,学姐,可以问你些私人问题吗?”我鼓起勇气。
“嗯,干嘛这样说话,要问就问呀。”她抬起头看着我。
“也许很冒昧,不过可以多告诉我些关于你以前男朋友的事吗?”
“为什么想知道?”不像不耐烦的样子,而是有点惊讶。
“因为……因为我很想多知道一些学姐的感情世界咩,我觉得很好奇啊。不过学姐如果觉得很困扰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努力说得轻描淡写,怕泄漏自己的在乎与紧张。
“嗯,困扰倒不会,现在的我已经比较平静了。你想知道什么呢?”学姐放下手中的时报周刊,笑脸对着我。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学姐为何喜欢他呢?”这时是晚上十点,但外头依然传来不停流泄的车辆奔驰及喇叭嘶鸣声。她侧着头想了一会:
“嗯,他其实不算太特别的人喔,十五岁时我刚升上国三,他是新来的转学生,比我们都大一岁,身高普通但是很瘦,个性也不是很爽朗,但是说话给人感觉很有组织条理。一开始对他的印象觉得他是个独行侠,不和别人来往,只做自己的事。这时我并没有太注意他。”
“那后来是?”我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来国三课业压力加重,规定大家都要去学校晚自习,因为我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我放学后都不回家,直接在外面吃完饭再去晚自习后才回去,吃完饭大概六点,晚自习是七点,所以我有一小时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一小时我不读书的。我常独自绕着学校操场走,自己随便想些有的没的事。而在某天晚上我走操场时突然感到在操场边一角,你知道吧,归仁国中和新丰高中是相邻的,在相邻的围墙上我发现有个人坐在那里,走得较近时我才发现原来是他。可是我并没有理他,我走我的操场,他坐他的围墙,就这样子。我那时觉得他好像一点也没看到我喔,因为他连头也没抬一下。”
不过走了较多次以后,我才发现他好像不是一个人,因为我有时都会听到他喃喃自语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我又仔细瞧瞧,才发现在他的腿上坐着一只动物,之后听叫声知道是猫。原来是在和猫说话,我恍然大悟。后来我每天去走,总会看到他坐在那里,有时天色尚亮有时比较昏暗,他低着头抚摸着猫然后自己一个人念念有词和猫说话,好像从来没发现有我的存在一样。这样一直走到十二月,除了六、日每天都这样,从不间断。我一直走着操场,他一直坐在墙上,我想我的事情,他摸他的猫。
那里还有其他一些运动的人,可是我觉得只有我们是特立存在的点。我去走操场就会看到他,这和在班上看到他是不一样的,直到十二月以来我连半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但我每天走操场的一小时他总是不动地坐在墙上,我的眼里不停地瞥见他的存在。日子一久我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要散步想事情才去走操场,还是为了确认他还有没有在那里而去走操场的。
终于有个星期三的晚上六点我去走操场时,却发现他没有坐在那里。我开始有种慌张不安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内心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部份被连根拔起一样,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依靠,我像条失航的小舟想寻求停泊的港口般开始在四周寻找他的身影,那时候我觉得如果没有他坐在墙上摸着猫喃喃自语的话我就不可能顺利而自在地走完操场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觉,我只记得自己不停搜寻他的踪影,那时候我并不了解自己心中已经有一部份被他牢牢占据,我已经习惯走操场时有他的存在。
但总之那天我怎样也寻不到他的身影,我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走下去,沮丧失望而且落寞,于是我蹲了下来,就在操场边双手掩着面哭了起来,天气很冷,而我真的很难过。
“天!就因为他那天没坐在围墙上摸着猫所以你难过得哭了起来?”我真正觉得不可思议,女孩子的心情深似海,不可捉摸。
“很奇怪吧?那天回去我也想不透自己干嘛要哭。他也没来晚自习。隔天去学校时我很想问他为啥没去老地方,可是觉得很丢脸而没问。我几乎无心上课,而隔天晚上我几乎是怀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去操场。结果那天他又没有来,我觉得比昨天更难受。我又开始找但却怎样也找不到,于是我觉得心头一阵酸绞,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我觉得自己好害怕,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他了,虽然我根本和他没关系。”
但总之我又蹲在操场边开始大哭了起来,哭完之后我去教室,却发现他那天也还是没来晚自习,老师也没说为什么。隔天我又很想问,但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放弃。我转念一想,不过是没有坐在墙上而已呀,自己干嘛那样难过,走操场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呀,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决定想开一点,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认真读书要紧。
但晚上我以平静的心情去操场时,却发现他又坐在老地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但我觉得那时候心里头充满了喜悦和踏实,我止不住地高兴而微笑了起来,心里头暖暖的。
“学姐,容我插个话,你好像有强迫性格哟。就像电影”爱在心里口难开“的男主角一样,每天吃饭要不是由女主角来服务的话就觉得日子不能过下去喔。”这样的心理很微妙,隐约浮现出某种病态的深情。
“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确实这样感觉。而且在那时候我强烈觉得很想要和他说说话,于是绕过一圈操场后我顺势就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