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月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小声嘀咕道,“徐文澈,你是不是傻?他是你阿爹,他要罚你打你,你只管跑就是了,还乖乖跪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身上一暖,宋离月抬眸一看,是徐宁渊把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了。
徐宁渊瞧着她满是污泥的双脚,转脸吩咐道,“传暖轿过来。”
站在不远处的方舒远应了一声,立即吩咐去办。
宋离月不冷,她把身上的大氅拿了下来,裹在旁边徐文澈的身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脸上满上一块一块泥污,她不禁笑出声来,伸手抹了抹,结果泥污散开,显得更多。
“哈哈哈……”
宋离月终于还是笑出声来,很是没有形象地坐在他身边,把手上沾染的那一点淤泥抹在他身上那锦袍上仅存的一点干净的地方。
徐文澈看了看,一脸的嫌弃,不过嘴角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宋离月把人一提溜就给扶起来了,徐文澈大惊,“放肆,父王还没有让我起身,你竟敢……”
这个小家伙,架子摆得挺足啊。
宋离月不管不顾把人薅起来,用大氅把这个小娃娃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口说道,“他是大黎的君王,也是你的阿爹啊,他上了朝是君王,回到这后宫里啊,就是你的阿爹。和自己阿爹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打滚撒泼耍赖都可以,他如果要揍你,先跑了再说,等他气消了,回来服个软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文澈听得目瞪口呆,宋离月说得这种父子相处关系,对他而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他抬起眼眸,小心地觑了一眼自己的……呃……阿爹,却瞧见他的垂眸静听,嘴角含笑。
徐文澈竟是看傻了眼。
这样的父王,好温柔啊。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才彻底让徐文澈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了冲击。
自己那位父王阿爹竟然蹲下身子在给宋离月挽裤脚!
那总是素白修长执着朱笔批阅奏折的手,那挽弓射箭时青筋隐动的大手,此时丝毫不避讳那些脏污的淤泥,动作细心而又温柔地挽着裤脚……
父王对母妃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对他也没有……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徐文澈很快垂眸。
母妃说过的,父王是一国之君,要君威难测,要励精图治,要抚定内外……
父王待他严厉甚至是苛责的时候,母妃会说父王这是对他寄予厚望,才会如此。
慢慢的,他也以为自己的父王即是如此这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使世间皆传言,垂珠夫人艳冠天下,独得恩宠,可他知道的,父王对母妃从未如此温柔过。
不对,是有一次看到父王对母妃笑了。
是秋天的时候,母妃从别的宫里听说康亲王府的梨树不但结梨子,还结美人。回来之后,说给他听,他还天真地以为皇伯伯府里那棵百年的梨树成了精。
母妃听他这般问,乐不可支地说他看话本子看多了。那晚父王喝醉酒了,拉着母妃非要去捉鱼,还不许母妃梳妆,只准一身粗布素衣。那晚,父王笑得很是温柔,挽起衣袖的时候,他看到父王的胳膊上还有一块红色的伤痕,竟然很是好看,像是一朵云……
***
暖轿很快就到了。
不想,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垂珠夫人。
看到垂珠夫人眼里的震惊,宋离月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可是把一个白净可爱的孩子交给自己的,这一回功夫,就被她带得跟在泥坑里打过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