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初却恍若未闻,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将两人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又不徐不疾抛出致命一击。
“认识裴梁城吗?”
话音刚落,纪母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失。
纪母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翻涌给压下去,强装镇定,平静的笑了笑,“什么裴梁城,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现在,你们还要骗我吗?”纪念初直接站起了身,她盯着纪母铁青的脸色,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我真的是因为出车祸所以才失忆吗?”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对他有似曾相似的感觉,我和他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纪母陡然也站起身,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清脆的玻璃声响起,在地上砸成碎片,四碎开来,死死地盯着她看,“他来找你了是吗?”
纪念初都被她这反应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妈,我……”
“我问你是不是!”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沉默了。
纪母很少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一直以来,印象中她都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这还是第一次她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纪母严厉的目光看着她,咄咄逼人。
“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我知道当年的事了,你们不用再瞒着我。”
纪念初说完,条件反射的想从手边摸烟,却突然想起来她这是回家了,没有烟。
收回乱找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有些无奈。
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好一会儿,纪念初才打破了这个僵局,淡淡的开口,“妈,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吧。”
纪母大口地喘了两口气,一旁的纪锦阳扶着她颤颤巍巍的坐下来,她才缓缓开口,“是他告诉你的?”
纪念初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你们又在一起了?”
“是。”她回答得很干脆,毫不犹豫。
纪母听到这个答案,嘴唇发抖,眼神里满是惶恐和不安,手发颤的指着她,“你们…你们不能在一起,你现在马上跟他分手。”
纪母的语气很坚决,坚决到让纪念初有些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茫然的问,“什么?”
纪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我说,分手。”
“我不会和他分手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骗我出车祸?”纪念初同样坚决的回她,又问了一遍。
她才答应了他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会一直陪着他,这辈子都只和他一人纠缠,怎么可能分手呢。
纪念初见纪母不说话,紧接着道:“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难道仅仅因为他心理有问题吗?你们就要这样吗?”
纪母却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字不言。
她突然抬头看向纪念初,淡淡道:“把手机给我。”
纪念初像是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妈,你要干什么?我不要……”
纪母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给是吧?阳阳,你有裴梁城的号码吗,给他打个电话。”
说完,又冲着外头喊了声,“吴妈,把人都给我叫来。”
霎时间,屋子里所有的佣人都涌了过来,将她死死拉住,让她动弹不得。
纪锦阳看了一眼眼神倔强的纪念初,又看了一眼同样决绝的纪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和他乱说,他情绪不好,不能听这些。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纪念初被这么闹腾的只觉得都要崩溃了,心烦的看着两人,抬眼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对上纪母一双微红的眼眶,嘴里剩余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她心一下子凉了几分,甚至有些开始怀疑裴梁城到底有没有全部告诉她,他对自己到底是不是毫无保留,当年发生的事情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吗?
为什么一向淡然的母亲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纪念初伸手要去抢纪锦阳的手机,纪锦阳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有什么动作一般,将手机举的高高的,不赞同的看着她,“纪念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手机这时候接通了,那头传来裴梁城低低的声音,暗哑又低沉,似乎还有些倦意。
“您好,哪位。”
纪锦阳直接开了扩音,对着听筒那头淡淡道,“我是纪锦阳。”
裴梁城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我妈找你有事。”纪锦阳说完,直接将手机扔给坐在一旁的纪母,又顺势将纪念初给紧紧拉住,不让她靠近纪母。
纪母看了一眼纪念初,眼神漠然,对着电话特那头,语气很是冷淡,“你们又在一起了是吧。”
“是。”
“她说要和你分手,以后别来找她了,她也不会再去找你。”纪母只冷冷的说了这一句。
那头一愣,呼吸声有些急促,好半天,才开了口,“让她亲自和我说。”
“她就在旁边听着,没必要再亲自跟你说了,你不会以为她不知道,是我擅作主张做的决定吧?”纪母淡淡一笑,声音很是嘲讽,还没等那头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纪念初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纪锦阳和几个人捂着嘴,动弹不得。
刚挂了电话没多久,很快那头电话又重新打来,她没接,那边就一直不停的打,纪母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她抬头死死地看着纪念初,眼神里满是愤怒,“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快就又被他骗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当初对你做了什么!你忘了,我可没有?”
“答应妈,以后都不要再去找他了,啊。”说到最后,纪母声音都已经有些哽咽。
纪念初同样一脸倔强的看着她,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妈,我不能和他分开。”
这时候纪念初的手机开始响,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纪母直接吩咐道:“阳阳,把她手机拿走。”
“我当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肯说,我怎么会知道?妈,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和他分开,他不能没有我,没有我他会死的……”
纪母见她仍然这么坚持,情绪开始失控了,“他是个神经病你不知道吗?再和他到一起,死的就是你自己!”
“你当年差点被他逼疯,现在好不容易忘了,难道你还要再重蹈覆辙吗,还要再来一次吗?”
她见纪念初不说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今天给我不用回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吧。”
语气很是强硬,不容拒绝。
“不行,我要回去……”纪念初低声道,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甩开那几人,昏昏沉沉的脑海里,满是最后和裴梁城分别的时候。
她答应过他,很快就回去,还答应他会陪着他一起慢慢变好,会陪他去看医生,他现在接到这样的电话,肯定已经急疯了。
他不能听到这种话的啊,他会不会发病,他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
纪念初想到这里,胸口一阵一阵下坠的疼,痛的她喘不上气手发抖,眼前一片模糊,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
身后的纪母直接大声呵斥,语气决绝,“你要是今天走了,踏出纪家这个家门,从今以后都别回来了,就当我没生过你!”
纪念初停顿下来后回头,蹲下.身子,许久才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她,“为什么非要逼我……”
*
裴梁城看着手机,神色阴冷,双手发抖,他就知道,不该放她走的,他应该把她关起来的……
怎么能放她走呢,就跟当年那样,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应该把她关起来,这样就没人阻拦他们了。
她明明才说过会陪他一起变好,她又不想要他了,又要丢下他了吗?
他换好衣服刚起身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心口就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心脏“咚咚咚”跳的飞快,像是恨不得把他撕裂,伸手扶着一旁的墙,喘了两口气。
裴梁城伸出一双抖得跟筛子一样的手,无力地捂住了脸,一瞬间竟有些想哭。
他拖着这样残缺的身体和心灵,没有一样是健康的,他在她面前装的那么好,就连每每吃抑制情绪的药,都是偷偷的,从不敢在她面前。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他不害怕在地狱里,他害怕的是唯一能救他出地狱的人,现在也不要他了。
过了很久,他才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有空吗,来接一下我,我在家……”
霍政凡赶来的时候,身上的白大褂都还没脱下来,急匆匆的。
刚开了门,就见裴梁城直接背靠在门框上,衣服松松垮垮的,脸色阴沉又病态,半垂着眼睑,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有一双垂下来的手,剧烈的发着抖,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他走过去,看清他的样子后才淡淡的问,“吃药了吗?”
“没有。”
霍政凡顿了顿,又问,“在哪里,我去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