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摇花将烛台搁在半旧不旧的桌上,光线暗淡的屋里便微微亮堂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挽起袖子?将拾来?的草药铺开放到太阳底下晒干。
太阳很大,远处的河边有村里的孩子?在河里摸鱼,传来?阵阵嬉闹声。
他绕到小木屋后边去灶旁看几个时辰前熬的药,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于是倒进碗里,再端到前屋放凉。
这屋子?是村里头唯一空置无人居住的地方,屋里光线属实不好,但?在烈日之下也显出几分别地所没?有的清凉。
简陋床榻上的人传来?几声咳嗽。
莫摇花听见动静,忙几步过去停在床边询问:“怎么样?”
他伸出手去探对方额间的温度,床上的人没?说话,似乎默许了他的动作。
“热已经退下去了,待会?儿还有一碗药,已经熬好了,等着放凉,你一起喝了吧。”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嘶哑的声音回?道:“谢谢。”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
莫摇花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试探性的伸出手,慢慢贴到他的背上去,见他没?有反感之意,这才一下一下的帮他顺着气。
他拍着拍着便笑起来?:“原来?你对我也不是全然不信任的,是么?”
不然也不会?在危急关头,捏碎了他在竹屋时给?他的玉符,他才能?及时的出现将段玉楼带离万兽谷。
段玉楼顺过气来?,有些怔怔的望着窗外发呆,窗口正对着那条河流,从那里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他轻轻“嗯”了一声。
莫摇花心?里一突,伸指刮了下他醒后就一直有些泛红的眼角,总觉得对方好似下一刻就要哭泣流泪一般,但?事实上段玉楼的眼角干燥,并没?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眼泪,他赤色的眼眶似乎只是因为疲惫和伤口,还有深处一点不易察觉的痛苦。
“怎么了?”段玉楼被他的小动作弄的回?神,抬眼看向他。
莫摇花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视线:“没?什么,该喝药了。”
他将桌上的药碗端过来?,直接递到了段玉楼唇边:“喝吧,我尝过了,不怎么苦。”
跟哄孩子?似的。
段玉楼一口饮尽,然后睁着眼睛好半会?儿没?理他,坐在床头似乎被苦懵了。
莫摇花摸摸鼻子?。
段玉楼伸出手指放进唇齿间摸了摸,摸出一节没?滤掉的黑色药梗,他的眼睛弯起一点:“原来?向来?鼎鼎大名的摇花尊者也会?这样骗人。”
“抱歉,”莫摇花藏起那点儿悻悻,笑道:“我倒是忘了,我的味觉与常人不一致。”
段玉楼向他投去目光:“为何?”
莫摇花半点不避他的目光,坦荡荡道:“幼时受人界战乱影响,无家可归,四处流离,后来?因为填不饱肚子?,误食了大量毒草,五感全失,被毒成了个废人,”他笑了笑,“不过好在我命硬,天不亡我,不但?没?死?还让个老道人捡回?去了,从此引我入仙途,用了十余年才恢复五感,只是受了点影响。”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经历应该不乏凶险,只是被寥寥几句带过了。他将这些都视为自己的磨炼,并从未因此而崩过心?态,这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段玉楼笑笑:“摇花前辈的尊号当之无愧。”
莫摇花摇摇头:“尊号于修士来?说只是虚名,这并不是界别高低贵贱的手段,修者如风,向往的是自在天地的无羁与自由,与这相比,那尊号倒像是束缚了,成了他人用责任和道德来?拿捏自己的手段。”
他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没?有那么重的职责感与怜悯之心?,却?仍是只身前去魔界击杀魔主,为此险些丧了命,做事不凭什么仁义大道,只凭自己的良心?。饶是如此,也见不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满口天下苍生悲悯众人,临到头来?遇事却?只会?龟缩起来?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伪君子?。
尤其是度平宗里那些自诩万宗第一其实却?只会?依仗风越白,自个儿反而没?什么本事的冥顽老头儿们?,捋着胡须拿着法杖一副仙风道骨大义凛然的样子?可谓倒透了胃口。
段玉楼闷笑:“前辈似乎对度平宗的长老们?意见很大。”
莫摇花见他眉眼弯弯的笑意,一时止不住的往外倒话头:“可不是么,”他伸手替段玉楼掖了一下被子?:“在我昏迷那阵住在玄冰宫里,那帮老家伙表面?看着和和气气,背地里没?少?嚼我舌根,以为我听不见呢,”他轻嗤一声,以表不屑:“那碎嘴的样子?比村头的老太太还能?叨逼叨。”
段玉楼闻言低头笑得轻咳出声,莫摇花又替他好一阵拍背顺气。
莫摇花见他咳得双颊泛上薄红,眼里也涌上一点水汽,顿了顿,低声道:“风越白那人看起来?捉摸不透,但?怎么样都不会?是个好人,”他凑近一点,看到了在段玉楼眼眶聚集的水汽,凝成一层潋滟的辉波,摇摇欲坠似的,让他有些移不开眼:“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么?”我哪儿都比他好。
段玉楼在他目光下状似思?考了片刻,随即应了一下。
莫摇花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晌他一愣,说道:“你方才是不是应了?”
段玉楼看着他:“嗯,”他在他怔怔转不过来?的视线下握住了莫摇花捏在被子?上的手,声音低低的:“这样是么?”
“那……那……”莫摇花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语出惊人,越过台阶一步通天:“那你在下面?还是我在上面?啊?”他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短促的啊了一声,改口道:“那你在上面?还是我在下面?啊?”
段玉楼靠回?床头轻笑一声,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指,“前辈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莫摇花笑起来?,即使知道段玉楼这么轻易答应他或许另有缘由,但?他并不想?去戳破,只是将额头抵了上去,温声道:“真的么?”原本只是口不择言,这会?儿他却?半开玩笑的顺着杆子?往上爬道:“那如果我要做上面?那个呢……”
“可以的,”段玉楼掀开被子?:“前辈不若现在便来?试试?”
莫摇花用指腹摩挲了会?儿他的下唇,转而往下,试探间衣带勾落,段玉楼仰头含住了他的喉结,用舌尖浅浅的戳着喉骨那一点凸起,姿态顺从的任他为所欲为。
莫摇花被撩拨得火起,却?仍是慢慢将他衣襟合上了,“就到这里吧,”二人连吻都没?有接过,只见他将段玉楼的腰带往回?勾:“我不想?趁人之危。”
段玉楼偏头笑道:“我是自愿,何来?趁人之危一说?”
莫摇花淡淡看他一眼:“不想?做的事情不必勉强自己去做。”
段玉楼脸上的笑敛了敛,沉默下来?。
莫摇花将他垂到地上的长发拢做一束放回?床上:“先休息吧,我去寻一点蜜饯回?来?,留着给?你下次喝药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