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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不朽之歌谣(2)(1 / 2)


宁无非吃了一惊,她之前从未仔细审视过手上的斑纹,听到乔姬的话,这才重新看了一眼。越看越眼熟,这斑纹神似斩蛇者的头像,一条被一分为二的衔尾蛇。

宁无非一阵恶寒,一瞬间恨不得拿刀子把这块肉剜下来。半掩的厕所门被咚咚敲了两下,诺娜没进来,斜靠在墙壁上给自己点了根烟:“要上课了,小兔崽子们。”

宁无非看见她就是头皮一炸,心里做了好一番建设,才勉强维持住面色的寻常,朝门口走过去。在她经过诺娜身边时,诺娜忽然抓住了她手臂,宁无非肩膀一缩,乔姬喝止道:“放开她!”

正要伸手阻止,诺娜却抢先一步,将宁无非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是的,是胸口。

现场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不是安静的那种沉寂,而是整个气氛都像被胶水黏住一样的凝滞。

宁无非下意识捏了下,还挺软,像一个蓬松的大馒头,还热乎乎的。

乔姬说不上是瞥还是剜,看过来一眼。宁无非猛地松了手。她躲到乔姬身后,但她个头比乔姬高,只得弓了背,从乔姬肩膀上露出一双虚张声势的眼睛:“干干干什么,我可不不不怕你!”

诺娜撩头发,隔着乔姬,朝她抛了个风骚多情的媚眼:“感觉怎么样?”

姐姐,你这是要害我!

宁无非义正言辞:“不怎么样!”

诺娜却嗔怒地一跺脚:“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问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心跳?”

……心跳?宁无非回忆起那短暂的触感来,她不仅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还在手掌被死死按在诺娜左胸口时,感受到了蓬勃旺盛的心跳。

而死人是不会有心跳的。

宁无非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所笼罩:“所以你是……”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了,“死而复生?”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诺娜卖了个关子,站直身来,“这个秘密,就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临走前,她拍了拍宁无非的肩膀:“记得吗?我永远是你这边的,首——领。”

.

对于人格分裂患者来说,主人格十分被动。副人格大都知道自己是副人格,但主人格却不一定能知道自己副人格的存在。除此之外,副人格还能轻易获取主人格的记忆,自由选择是否要与主人格交流。但主人格能否知道副人格在占据自己身体期间的所作所为,却全要看副人格的心情。

宁无非断断续续开始记起一些事来。有时是一个打盹,有时像走神时的闪回。

她看见自己好像一个活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指向天空,冰川燃烧飞坠;看见荒村被屠戮的蜘蛛;看见稚豆福利院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那不是她的记忆,那是爱丽丝的记忆。宁无非牙齿咯噔打颤,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诅咒。爱丽丝与其说是她的副人格,不如说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超自然力量。难怪无论是朔哥还是测评社员,对她的态度都那么古怪。

手背上的斑纹也一定与爱丽丝脱不了干系。宁无非抽空看了医生,但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斑纹却越来越醒目,从模糊到清晰,蛇的鳞片、獠牙,身体被斩断的横截面都清晰可见。宁无非便生出一丝深深的恐惧来,这简直像一个诅咒,一个成为猎物的标记。捕猎者是谁?或许就是藏在黑暗中的,那无数双阴暗的眼睛。

不久后,一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乔姬陪着她去看心理医生。负责宁无非病情的医生姓虞,叫虞蝉,是位女医生,三十岁上下,相较于老道的资历来说年轻得有点过分。宁无非一直很信任她。但那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事件发生得如此迅速,毫无征兆,以至于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在她进入医院——根据后来乔姬的叙述——准确地说是在她左脚刚踏进心理诊疗室的刹那,爱丽丝瞬间主宰了她的意识。

乔姬看见冷血动物的瞬膜在她眼球上飞速闪了一下,温润的黑眼珠眨眼变成冷漠的金色竖瞳。

等宁无非清醒过来时,诊疗室一片龙卷风光顾后的狼藉,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无形的气流震碎,头顶上的吊顶悬挂着摇摇欲坠的冰凌,乔姬从后面死死抱着她的腰。而宁无非——她骑在桌上,膝盖死死压着虞医生的两只手,一手掐着她脖子,右手握着一支圆珠笔,而笔尖离虞医生的眼球仅剩一毫米的距离。

宁无非愧疚得要发疯了,伤害别人绝非她的本意。这事惊动了宁父宁母,一场磋商与道歉后,虞医生更改了她的用药量和用药频率。之前因顾忌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而没有使用的强效药也出现在了新药单上。虽然答应继续做宁无非的主治医生,但虞蝉托院方传达的话,是暂时不想再见到她的意思。

之前只有她昏迷时,爱丽丝才能短暂占据她的身体。虽然这一次由副人格主动发起的意识之争很快被主人格夺回主权,但在突然袭击出现时,主人格毫无反抗之力。宁无非意识到一个令人浑身发冷的事实:爱丽丝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糟糕的现实压力会增加宁无非做噩梦的概率。

当天晚上,久违的噩梦光顾了她。

每次做这种不好的梦,都真实得令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最开始是嗒嗒的水声,屋内开始弥漫潮湿阴冷的水雾,宁无非只盖了一床空调被,冷醒过来。

卫生间的水龙头漏水了吗?

她团了团身上的被子,想继续睡,但那声音就像梆子似的,直往人的脑仁儿里敲。宁无非摸开台灯,在床上坐了会儿,等眼睛适应昏黄的光线。她没找到拖鞋,光脚踩在地面,又湿又凉,冻得她脚趾蜷缩了一下。卫生间的水渍顺着门槛涌到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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