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的外伤只是雪上加霜,实则他的身子骨很虚,有种怪病缠着他也有二十来年了。”顾青山解释,“这病乃是邪火入体,我怀疑是他娘亲怀孕时中过火热的毒,才会导致他如此饱受毒火摧残,每年热气最甚之时,也是他最难熬的日子,倒不如死了得好。”
“啊?不行不行!”星野拼命地摇头,“大哥,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我捡回来的,是我的,大哥……你救救他吧!”
星桥和香十三娘都沉默地看向顾青山,一屋子的人却安静得呼吸声都扰人心烦。
顾青山想起那晚自己曾许下的话,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好。”
星野欢喜地手舞足蹈,扑向昏迷的那人喊道:“你听见了吗?大哥同意救你啦!”
星桥却先一惊又困惑,忽的反应过来急忙去灶房端药水,先替这人清理外伤。
香十三娘却不解地走向顾青山,压低声音问:“郎君可有把握?”
“彻底令他痊愈吗?”顾青山摇头失笑,“根本不可能,我只有先解燃眉之急罢了。”
“郎君之意,此人乃不治之症?”
顾青山淡漠的一笑,笑意里显得高深莫测。
“刚刚你也看得出他病重并非只因外伤,自然你心里也清楚,这般稀奇的火毒绝非寻常人可得,自然中毒之人也非平民百姓,他必定身份显贵。想来你是在好奇我几时善心泛滥要无偿救人了,单单只因星野么?或是我早早地已认识这人?”
香十三娘急促地笑道:“我……我没有,郎君怎会有此意?”
“啊,因为我十分疑惑。”顾青山凑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颌轻笑,“你似乎对我的事很好奇?”
“郎君……”
香十三娘不安地微微侧开身,正巧端着水盆进屋的星桥见了这一幕,只当是顾青山在调戏香十三娘,急急忙忙横在二人之间,险些洒了顾青山一身的药水。
顾青山笑而不语,只随意地挥挥手,打发星桥替那人清理伤口后再洗一洗他的头发,自己则悠哉悠哉回了屋子。
“大哥不先救这人吗?”
“不急不急,寻常药物救不了他,他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我得想想。”
香十三娘见顾青山回了房,才转身接过星桥手里的软布,说:“这等细致的活儿,让我来吧。”
“那……我陪你。”
星桥喜滋滋地贴在香十三娘身后乐呵着,星野刚刚凑来说“我也来”却被星桥一掌拎着后领丢开,没好气地说:“去去去,把树下的案几收拾收拾,快去啊!”
“哦……”星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床榻上的人,这才蹦蹦跳跳地小跑去了。
屋中,香十三娘用软布蘸了药水细细擦拭那人几乎没有肉、只有松垮垮一层皮的胳膊。
星桥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看着看着,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香十三娘聚精会神,也不甚在意,可挨不住时间久了,心里也怦怦乱跳,不由得瞪着星桥娇嗔:“老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星桥通红着脸,猛地站起抢过满是污泥脏血的木盆,“我去换一盆干净的来。”
香十三娘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偷笑,须臾,等星桥回来时,香十三娘却早伏案睡着了。
他赶紧放轻脚步,见她睡得香甜,星桥也没叫醒她,反傻笑地看了她许久,才心满意足地拧了软布继续清理那人的伤口。
“你得赶紧……好起来,这么重的酷刑都能熬过来,将来也不会……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星桥喃喃低语,小片刻间已连打了三四个哈欠,身子一软靠在床上像被人抽走骨头似的往下滑,惊得他手脚一颤险些打翻木盆。
惊醒后,星桥忙看向香十三娘,自己又打了个哈欠突然一头栽倒在床,刹那间睡熟过去。
一炷香后,院墙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铜锣声,渐行渐近。
百草堂后院也隐隐响起门窗被推开的吱吱响。
顾青山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沉沉的眼眸透过门虚开的细缝,直直盯着星野的房间。他看得很清楚,一炷香前星野已中了迷香昏倒在屋前一动不动。
看来,顾青山担心得没有错。
而此刻,从房里走出的那人踢了踢门口的星野,这才从容地大步跨过,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顾青山不动神色地也合上门缝,顺势躺回床上,闭上眼。
不多时,他果然听见有人推开他的房门走来,风里是淡雅的花香,和女子的脂粉香味。
“郎君?”香十三娘柔柔地低语轻唤,见顾青山睡得沉稳,方才抬眸看向床头花几上的赤唇石豆,得意地笑道,“我并未欺骗星桥,这盆兰花里我加了药,的确能让你入眠,不是吗?”
香十三娘的声音渐渐淡去,顾青山听她关上了门,却并未立即睁眼。
“还怕你嗅出花里的迷药在装睡,原来,你也没我想象中厉害。”
香十三娘铃铃而笑,这才真真地离开。
直到屋中的脂粉香味不似刚才那股浓烈,顾青山才猛地惊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