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异常，难免不会引人遐想。
对顾湘而言，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入夜的A城气温骤降，天边乌云滚滚，隐隐有电光浮现。
顾湘从茂林阁出去的时候，有几滴雨飘到了脸颊上，凉飕飕的。
轻车熟路地从僻静小路穿梭而过，一间小屋子从茂盛的藤蔓间探出脑袋。
灰扑扑的砖房，上面布满了爬山虎，有几块墙皮早就脱落。斑驳简陋，六十年代款，整个看起来一副久经风雨的疲惫面孔。
敲开姜黄色的漆门，容朝衡站在白炽灯的光中，在短暂的讶异后，双眸里又溢出一片欢喜。
他笑盈盈地把顾湘迎进房间，搬了最干净的椅子，又麻利地用袖口擦了擦表面。
顾湘已经来了好几次，可容朝衡每次都这么谨小慎微。
“今天厨房炒了回锅肉。”
顾湘刚把餐盒提到书桌边上，容朝衡又忙不迭把整个书桌都给腾了出来。
“你其实不用每天送饭来的。”
容朝衡的声音慢吞吞地从口罩里透出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瓮声瓮气。
说话时，长刘海里的双眸闪过一丝顾湘不易察觉的落寞。
顾湘将饭菜一一摆出，“举手之劳而已，你这么见外干什么。”
容朝衡视线追着顾湘转过身烧水的身影，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
他既害怕顾湘嫌他麻烦，同时也害怕顾湘再也不来看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在顾湘的主动中，终于稍得解脱。
或许，他可以暂时先不用想这么多，坦然地去接受呢。
“哦对了。”
顾湘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容朝衡身子一紧，心虚地别过头去。
容朝衡之前也排斥与人对视，顾湘并未多想。
“我今天带了作业，有几道题不太会，你先吃饭，我去里面写篇作文，等下来问你。”顾湘提起了放作业的袋子，“我们文科的数学对于你们理科而言，应该会很简单。”
她浑不在意地寒暄着，对面的容朝衡静静立在原地，口罩和刘海挡住了大半面容，看不清神色。
过了半晌，容朝衡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顾湘撩开帘子进了屋子以后，容朝衡才慢慢坐在书桌前。
慢吞吞地取下口罩，深呼吸了几下，脸颊已憋闷得通红一片，口罩里面也被热气闷得潮湿。
可他仍是难以抑制紧张的心情。
从学校到容家，路程遥远。
容朝衡没有专车待遇，回到容家的时候通常食堂已经关门，如果没有人为他留口饭，容朝衡就只能饿肚子。
理论上倒是每个月有三千的生活费，可总会被下属管事克扣，账款拨到手里已经所剩无几，除去缴纳水电的费用，其余的钱只能用来屯学校中午吃的面包。
为了避免晚上饿得睡不着觉，容朝衡中午面包只会吃一半，剩一半留到晚上应急。
顾湘晚上送饭过来，容朝衡两顿都能吃饱了。
幸好这些原书中有提及，否则以容朝衡这种内向的性格，宁愿饿晕，也绝不会对别人提及半个字。
顾湘一篇作文刚写了一段，容朝衡已经把碗给洗干净放好了。
时间已经不早，顾湘放下了作文，拿出了她绞尽脑汁也解不出来的立体几何。
容朝衡擦干净了手，拿起卷子仔细看了一眼，用指头轻轻划了下，温吞地说，“这两条线选择中点然后连接，你再试试看。”
顾湘连接了，但还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容朝衡在她低头时，才敢悄悄注视她。
声音也十分轻缓，“这个三角形的夹角可能不是很准确，我重新画一个给你看吧。”
说着就耐心地拿出直尺，在一张整洁的草稿纸上作画。
灯光下，少年的睫羽又细又长，专心致志思考问题的时候，缓慢地轻眨着。
不怎么看人，耳朵却很仔细地倾听，顾湘问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缓慢而认真地一一解答，不管她怎么钻牛角尖，提些近乎于刁钻的问题，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耐心地给她娓娓道来。
甚至这道题已经耽误了大半个小时，容朝衡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的烦躁之意。
直到后来顾湘都不好意思再耽误他做作业的时间，容朝衡还恳切地关心她函数问题学得怎么样。
之前顾湘不经意提过一句，函数是她的薄弱项。
顾湘早已忘记，容朝衡却记在了心头。
她此刻表情有些微微诧异，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好多了，最近把每个题型都翻来覆去地做，遇到新的题型比以前要有头绪很多。”
容朝衡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那就好，不会的来问我吧。反正——我一直都在那几个地方，你知道的。”
说到这，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对了，后山那条路我中午不去了。”
顾湘微愕，“为什么？”
中午刚从厕所窗外看见容朝衡和辛甜，怎么晚上容朝衡就说自己不再去那儿了？
这让顾湘不由得好奇中午他俩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
容朝衡目光低垂，有些犹豫着说，“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太想去了。”
他不是那么会撒谎，生硬地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