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站着两个少年人,一个蓝毛一个黄毛,衣着考究,非富即贵。跪在两人脚前的明显是一位平民少女,目光恐惧,正在焦急地同两人说着什么。
萧时正在犹豫自己要不重新找个地方吃晚饭时,蓝毛忽然抽出长剑抵在女孩的脖子上,发出一声冷笑:“闭嘴!你敢偷贵族的钱还想要大人放过你?”
“啊!求求您...我错了,我的弟弟和妹妹已经饿了好多天了,我只是想买些食物给他们,求求您放过我吧。”女孩忍住颤抖,哭泣着将金丝制的钱袋捧在手上。
“区区一个臭虫,居然还敢拿石头砸大人!真是贱民!”黄毛在旁边帮腔,那愤恨的模样像是要铲除什么孽障。紧接着一转脸,他就变戏法般换上了谄媚地笑容,“大人,把她交给治安官便宜她了,不如砍掉那只作恶的手如何!”
萧时没料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如此封建余孽的场面,一时有点震惊。
“只是偷了点钱,不用那么麻烦。”
就在气氛紧绷之时,有人开口了,声音较为沙哑,似乎处在变声期,雌雄莫辨,却格外好听。
萧时这才注意到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过对方的脸被黄毛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身上笔挺的黑色军官制服,修长的五指随意摆放在交叠的长腿上,手腕处有一道大面积的疤痕。
往前移了几步,她看清了对方的相貌,打心底惊艳一番。
真的是只有在游戏里才会出现的非人类相貌。银色的短发,五官精致得过分,特别是那双金瞳,是燃烧的火焰才拥有的色彩。即便是单单看一眼,也足以让人失去心魄。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这位少年军官的长相实在太过漂亮,肤色白皙,身材也较为纤细,让人不免误以为是个女孩。
“我不会把你交给治安官,也不会砍掉你的手。”银发少年漫不经心地抛着手中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但不仅偷钱还拿石头砸我,随便就放了你,可是会丢贵族的面子。”
他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黄毛立即把剑收回刀鞘,不再多言。
“抱、抱歉,当时看见两位大人提着剑追来,实在太害怕了......”见到面前贵族并无严惩或者动用私刑的想法,少女明显地松软下来身子,哭泣着解释道。
“嗯。那就这样吧,”银发的军官思考片刻,眼角弯起,金色的瞳孔像是阳光下融化的金子,灿烂而明亮。他将手上的石头递到女孩面前,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只要你把它吞下去,我就放过你。”
女孩眼睛睁大,呆滞着张着嘴,在意识到面前这位军官并不是开玩笑后,她的脸色惨白起来。
“选吧,是把这玩意吞下去,还是砍一只手臂,随你自己。”
萧时往下拉了拉兜帽,她不想惹是生非去逞能。但在一片死亡的寂静中,真瞧见那小姑娘哆嗦着握住石头往嘴里塞去,嘴角甚至磨了一层血丝出来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大步流星跨过去,扶住对方的肩膀,轻声道:“吐出来。”
萧时觉着自己要是在看见这般反人道的场面后还能默不作声当看客,那估计她下辈子投胎也做不成人。
她瞄了眼银发少年的军服,也不知对方是什么军衔,不过她现在还是诺曼公爵的妹妹,应该惹得起。
萧时挺直腰板,顿时有了底气,把小姑娘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木杆似的往银发军官前一戳。
她思索自己该如何开口比较好,想起戴娜老师告诫,贵族之间交谈还得要优雅,要得体,要符合身份。
恰巧这时,小姑娘干呕了几声,萧时一转头,地上多了混着细碎石粒的血丝。小姑娘仰着头,一只手紧紧抓住萧时的披风,因为害怕而颤抖。
去他妈的优雅,萧时把人领子一揪:
“垃圾,你能不能做个人?”
接下来的发展便是如脱轨的火车,等收到消息的两家管家急匆匆赶来时,两人已经打得不分你我,水深火热。
银发少年的黑色制服像是破烂的抹布,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半张脸犹如被马车碾过,青红交替。
萧时则顶着一头鸡窝头和淤青眼,身上的披风也不知何时跟田间老汉似的系在腰间,衣袖上撸,光着两条膀子正在朝对方实行只有在拳击频道才能见着的绞杀术。
黄毛和蓝毛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似乎想帮忙,但又插不了手。
银发挣脱钳制,一个飞腿反击,把人踹远。
诺曼家的管家:“您家的小姐真是虎虎生威。”
萧时爬起来,不甘示弱,身子横飞,一招飞拳把人撂翻。
苏赛克斯家的管家:“您家的也不差。”
管家们费力地从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二人中辨认出自家小姐拽回身后,塞到马车里,不再多言,各回各家。
尽管两家以最快速度低调处理这件不光彩的事,但流言飞窜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广大人民群众对于吃瓜的热情胜过国事,若是热情能化作实体,两位当事人差不多已经被烤成奥尔良鸡。
萧时坐了一路马车,脑袋也清醒过来,当她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后,觉得自己是要凉。
回到宅邸,萧时感受到管家的目光仿佛是一把顶在她可怜的小脑袋瓜上的高速狙|击枪,随时要一枪爆了她的狗头。她瑟瑟发抖,乖乖处理好伤口后,任由女仆换上复杂的正式裙装,全程安静如狗。
“您知道您的这次举动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如今皇室党派斗争愈发激烈,您现在代表的是诺曼家族,诺曼公爵在皇族势力中一直处于中立,而苏赛克斯将军则是一名大皇子派,平日两位并无交流,您的这番举动,在有心人看来表面上意味着菲国两大家族的交恶,深层次考虑则是派别不合。”
管家寒着一张脸,话语里的职责和不满咻咻往外戳:“十分钟前接到了苏赛克斯夫人的邀请,应该是为今天这事想找您谈谈,现在公爵正身处王宫,您到苏赛克斯家的宅邸后须慎言,对于无法理解的话,微笑便可,不要回答。”
萧时点头。
管家看了她一眼,忽然愁容满面地改口:“算了,您还是不要说话了,就保持微笑吧。”
萧时应声,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管家刚刚是不是在鄙视她的智商!
看出萧时所想的管家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眼里写着“您怎么才看出来。”
萧时:呵。
之后她便在苏赛克斯的宅邸等了半小时,这位夫人才施施而来,期间她不仅数清了这偌大的主厅有多少陶瓷玉器装饰品,也认出了银发崽子的身份。
在游戏手册上,伊桑.苏赛克斯的人物图像是黑发。又是成年后的模样,相较于如今,五官少了女气多了俊美感。也怪不得她一时没认出来。
“您和伊桑是同龄,本想哪天带她去拜访您,说不定会成为朋友。”苏赛克斯夫人抿了一口红茶,红唇嫣然,“没想到她是一个如此不讨人欢心的孩子,和您初次见面,就惹您不快。”
萧时嘴上敷衍了几句,她以为夫人会怪罪她,毕竟孩子受伤了,作为母亲肯定会心疼生气。但是面前的女人居然能微笑着责怪自己的孩子,还说出“不讨人欢心”这种话,该说不愧是贵族吗,都是狼人。
萧时端起面前的红茶,眼睛瞟向在一旁安安静静当背景墙的伊桑。
这人家里究竟是有多少套军装?在被她撕了一套,居然又找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穿在身上,连扣子都系到最上面一颗,那硬邦邦的布料也不嫌硌得慌?
但是.......萧时眉头轻轻皱起,她瞅着对方额头上一块发紫的淤青,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力才能磕成这样。她就算当时一心想打得这个小崽子叫“爸爸”,但还没丧心病狂到按着小孩子的头往地上撞。
可看这伤口,分明是只有多次要重重撞上才能形成。
萧时目光移回苏赛克斯夫人笑容温婉的脸上,若有所思。
“诺曼公爵似乎很宠爱您啊。”苏赛克斯夫人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喃喃道,“不知道这次的事公爵会如何处理呢?”
她抬起鸦羽似的睫毛,笑容大方得体,目光却隐晦之中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一个商品般,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估测着它的价值。
萧时嘴角一抽,做up主时,每年想找她签约的人基本上基本都是这个眼神。恨不得把她捏在在手里掂量掂量,感受一下轻重。
那些人估测的是她的商业价值,苏赛克斯夫人估测的应该是她这个贫民出身的人究竟能在诺曼公爵中占多少分量吧。
萧时挠了挠脸颊,心想神经病的心思猜不得的,您还是别费力了。
接下来苏赛克斯夫人也没说什么难为人的话,中途还突然念了一首晦涩难懂的诗,问她有何感受。
萧时:“好诗!好诗!”
苏赛克斯夫人:“...”她试图解释这首诗是历史上一位有名的国王在皇子时期所写,无非是为了警告部下在党派之争要站好队。但这些话终归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于是苏赛克斯夫人只能隐晦地提了提。
哪知萧时压根没听出对方拐弯抹角地话中话,激动地吹了一波彩虹屁:“不愧是国王,居然能写出如此人间瑰宝的绝诗!真叫我深受感动!”
苏赛克斯夫人:……说实话,这诗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她不晓得萧时生活在和平年代,身处人权平等国家,也没踏进社会,连职场斗争都没经历过。除了在电视剧和游戏中会接触点宫斗大戏,平常谁没事想这么多,有那功夫不如多背几个政治题。
苏赛克斯夫人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没再说活。
两人默默无语喝着茶,直到一个侍者急匆匆走来,打破了莫名诡异的氛围。
侍者毕恭毕敬地道:“夫人,诺曼公爵来了。”
萧时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苏赛克斯夫人眼神一闪,翩翩起身,笑容更甚。
厚重的军靴踩在大理石地面声音响起,随着而来的是一道清冽含笑的女声:“您好,夫人。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
这声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参加xx好声音,评委分分钟钟爆灯转身。
萧时无灯可爆,只能激动转身。
神经病归神经病,但诺曼的颜值可是绝美的。即使在十八位画风不同的攻略角色中,他的外貌一直在前三名晃悠,可想而知长得是多么好看。游戏手册中对诺曼的外貌描写,堪称呕心沥血,恨不得搬出所有形容词:
“铅直的黑色长发用一根蓝色的绳子竖起。这位青年公爵微笑着,叫人心底都发颤,他的瞳孔犹如纯粹的蓝宝石,深邃却又清澈,仿佛雨后初晴的碧蓝天空,流淌着璀璨的温柔光泽。黑色的军装穿在他身上,笔挺修长,如同油画中才会存在的雕像。”
面前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完全符合游戏的描述,甚至由于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更加惊艳美丽。
但是......
萧时目光移到青年的胸前,清晰的听见了自个脑袋宕机的声音——
里面是塞了什么东西吗!怎么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