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苏羡的手,苏羡能感觉到她在隐隐地发抖。
可是她直到走到寝宫,也一句话没说。
进了寝宫门,沈娴方才松开他,苏羡自己便老老实实地走到床边,蹬了鞋子,爬上床去,并自觉地拉来被子盖好。
苏折后脚进了寝宫来,一时寝宫里的气氛一度十分低沉压抑。
苏折以前总是能三言两语地把她哄好,可是现在,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或许他知道,不管怎么安慰,都不起作用,除非苏羡的手指能重新长出来。
这孩子是她的心头肉,他和苏折在她心里的分量一样重要。
谁敢动她的孩子,她可以不顾身份毫无风度地像个疯女人一样把对方撕了,可是最后真正动她孩子的人就是她孩子自己,她要怎么办?
最终,沈娴先开口,问:“那根,手指呢?”
苏羡怔了怔,应道:“没用了,我便叫人处理了。”
沈娴冷不防抬头,直勾勾地看向苏羡:“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苏羡道:“让人埋了。”
沈娴低声道:“那是我生出来的,是我喂养长大的,你有什么立场说埋就埋了?”
旋即她又一字一顿道:“小荷,太子说埋了,那就去给朕挖出来,送到朕面前。”
小荷忙带着浓浓的鼻音应道:“太子殿下不在意,让奴才们拿去处理,但女君陛下没有亲口下令之前,奴才们不敢妄动,所以女君放心,他们都小心存放着,奴婢这就去取。”
小荷去了以后,一家三口就在寝殿里等,不发一言,皆是沉默。
后来小荷捧着一只小盒子,送到沈娴的手边。
沈娴垂眼看了半晌,方才伸手来接。
她缓缓打开小盒盖,看见里面玄色锦布内衬里躺着苏羡的那根小指。
小指很纤细,断处带着血迹,肤色雪白。
血早已凝固,断指上的组织也早已坏死。
如若早些,如若她昨天晚上就连夜下山回来,这手指才断不久,她可以试着看能不能帮他接上,可是现在,怎么都不可能了……沈娴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傍晚突然惊醒,心口狂跳,原来,不是没有预兆的。
她感到焦躁和不安,可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没有意识地,眼泪忽而落在了盒子上,一颗一颗,掉个不停。
她就定定地看着盒子里,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只是哭。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虽然儿子早慧,虽然她时常对他很严格,可是她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他自己倒好,说切就切了……苏羡见她娘哭,顿时就慌了,忙想从被窝里出来,只是刚一动,沈娴忽咬牙道:“给我好好躺着,乱动一下,敲断你的狗腿!”
苏折走过来,冷不防从沈娴手上拿走了盒子,盖了起来,他甚至只飞快地瞟了一眼。
不敢看得太仔细。
他是父亲,总归不能够像母亲那样,可以肆意流露和发泄情绪,不然谁来劝慰,谁来调和与安抚?
诚然,对于男人来讲,断一指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不了什么,顶多就是一道疤,再就有些显眼。
如若是苏折自己,他定然是不在意的。
可承受这份苦痛的是他的孩子,这就是另外一种心境。
何况这份苦痛里,还承载着孩子满满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