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伯,就算我等之中,有同进士出身之人,但也是十年寒窗苦读,总比有些人不学无术得荫蔽才授官的要好吧?”
王九思这边的事还没结束,又有一人跑出来跟张延龄针锋相对。
张延龄也算看出来,自己就不该来,这不是自讨没趣?
“你是?”张延龄打量此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是正派,但总给人一种举止不端的感觉。
此人道:“在下张弘至,也乃是同进士出身。”
他故意把自己同进士出身的事情说出来,好像是提前免除被张延龄嘲讽。
张延龄听到此人名字,觉得耳熟,稍微想了下,问道:“不知张弘宜乃是?”
张弘至稍微惊讶了一下,却还是正色道:“是家兄。”
如此一来,张延龄心里有数,张弘至他不知道是谁,但张弘宜可是明朝有名的书法家,他们的父亲张弼在书画方面的成就更大,至少是张延龄熟悉的明朝几位书法家之二。
张延龄心想,这一家子出了俩书法家,还出了个庶吉士,翰林院果然不是等闲之人能进来的,或者说只要进了翰林院,在青史留名方面也有很大的助益。
张延龄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张大才子在学问方面应该是非常好的?”
“不才,跟诸位先贤相比自有不如,但若是跟普通人相比,还是绰绰有余的。”张弘至在张延龄面前显得很自信。
年轻人嘛。
刚进翰林院,正是英姿勃发时。
又被名声不好的外戚挑衅,当然要把话说满一些,也算是为士子同仁争气。
张延龄点点头道:“以我观来,张大才子应该是有才学的那种,才敢说出这番话,就算才学不比鸿儒,比我此等学识浅薄的还是强了不少。”
“既然你有才学,正好我有一件不解之事要问询于你,也是最近闲来无事翻看史书,对于洪武三十一年到洪武三十五年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另有文集中记录曾还有建文的年号,不知你可否释疑呢?”
张延龄的问题一抛出,别说是张弘至,就算是旁边王九思和朱希周等人,脸色也都很难看。
历朝历代都有一些说不得的秘辛,比如说靖难之役,比如说建文帝朱允文的存在。
张延龄熟知历史,知道一直到万历二十三年恢复建文年号之前,洪武三十一年到洪武三十五年之间这段事,是任何历史典籍中都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修撰史书的人就算再有学问也不能在官方典籍上细究这段历史。
朱棣皇位得来不正,以至于他的子孙后代也保持着这种自卑心理,不想让世人知道他老朱家嫡系到底是哪一支。
以至于在为朱允文正名之前,很多学界中人都以为是朱元璋直接把皇位传给了朱棣。
张弘至面色通红道:“建昌伯如此问,是何意?”
张延龄不解道:“我读史书有疑惑,问问尔等,你若是并未读及这段历史,就说不知便可,我倒想问问你问我何意是何意?”
张弘至可能是对那段历史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很全面,再加上这是朝野秘辛,他很清楚是不能随便说的。
似乎只有张延龄这样深受皇帝宠信的外戚,才能这么明目张胆问此等问题。
但在场之人还不能去攻击他。
难道参劾说张延龄想为建文帝翻案?
先别说张延龄身为外戚,完全是靠皇帝才获得今天的地位,就算有人真的觉得张延龄疯了要为建文帝翻案,也要想想,凭张延龄肚子里那点墨水能搞出这么大的学术性事件?
到时候别是被人以为,是你们这群新科进士闲的没事,挑唆胸无点墨不明真相的张延龄去拿建文帝说事。
“张大才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张延龄等了半天也得不到回答,一脸求知的神色追问。
张弘至憋了半天之后,还是气馁道:“在下对这段历史……并无研读。”
“那诸位谁有研读,给在下释疑可好?”
张延龄又去环视在场众新科进士。
在场的众学子心中有苦说不出,不能说的事遇到一个不讲理的人……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本还想在外戚面前来个下马威,令对方吃瘪,振一振天下读书人的士气,谁知一群进士中的佼佼者,居然被不学无术的外戚出难题考住?!
自尊心如此受打击,还有何面目留在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