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从不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光是和大姑姑一起说说话,逛逛移花宫,几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所以这世上总有无数人都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这样才能将那些美好更加长久的保留着。
移花宫里的花四季不败,争妍斗艳,两人若想在宫里走走散散心,花园似乎是最好的去处了。
这一日亦是午后,花无缺正在为邀月烹茶,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把七弦琴和一管玉箫静待主人用他们演奏出美妙的乐曲。
“玉郎,你说移花宫算不算得上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若是你,你愿意一辈子都待在移花宫里吗?”
邀月看着正在烹茶的花无缺,用目光去描摹他如画的眉眼,这两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邀月最想要的答案。
这几日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有逐步恢复的征兆,这是一件好事,可同时她的脑海中总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出现,让她感到不安和愤怒,所以她下意识的不去想,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花无缺将茶汤倒入白瓷杯中递给邀月,茶香飘散,热汽氤氲了他的面容,变得模糊又渺远,可他的话语却是那么的清晰。
“移花宫自然当得这世间最好的地方,若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呢?”
花无缺从未出过移花宫,外面的世界或许有更多的美好他从未见识过,可他下意识的认为移花宫是世间最美好的地方。可若是一辈子都能如此时一般,当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若是清醒的大姑姑对他如此言语该有多好,江枫能让她留一辈子,但是花无缺不可以吧?
邀月这几日因为内力自我修复逐渐恢复的混乱记忆而导致心情有些不好,可眼下花无缺如此说,她是再没有半点儿不开心的。
她手上把玩着花无缺递给她的白瓷杯,尝上一口,竟觉得着茶汤甘甜无比,面上不由浅笑,可着茶分明与前几日的茶并无不同。
茶依旧是她一直喝的茶,只是喝的人心情变了,茶便也变了。
“玉郎可愿与我琴箫合奏一曲?”这分明是问询,可邀月语气笃定,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
花无缺怎么会拒绝邀月的要求呢,他本就是希望他的大姑姑可以一直开心下去。
可他这个“江枫”总是被动的,他不敢主动亦不知如何主动!
闻琴音便知琴心,就如此刻的邀月,箫声本该是低沉的呜咽的,可她的箫声中却透着一种快活的感觉,似一片落叶被风吹卷着飘飘忽忽的在半空飞舞。
花无缺早已忘却了如何弹奏琴曲,指尖随意的拨动琴弦,他只知道他的琴声一直在追随着那快活的箫声,就如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的大姑姑。
琴音与箫声一唱一和,彼此缠绕,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两人恍惚间听见的不是琴声而是彼此的心声,两人相视一笑,琴声便被风吹送出了老远,余韵在天际回荡。
花无缺自幼长在移花宫,不识情爱滋味,可他此刻只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在他这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开心。
这种快乐在花无缺至晚间入眠之时依旧无法消去,他一闭上眼睛便是午后两人琴箫合奏的画面,一时间心如擂鼓,哪里还睡得着?
花无缺辗转反侧良久,终于一把掀开被子,只着寝衣站在书案前挥毫落纸,神情十分之专注。
花无缺到底在做些什么呢?又是什么能使他的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留恋呢?
雪白的宣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形容,发若堆云,颜如皓月,飘然似仙,她手持一管玉箫立于花间,这分明就是邀月。
这边厢,花无缺用笔在纸上细细的描摹勾画,企图将那一刻的邀月永远的留在他的面前。而另一边,邀月却因为逐渐恢复的记忆而陷入梦魇之中,绝美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画作完了,花无缺依旧没有睡意,他白皙的指尖在画上留恋,忽然不知从何处落了一滴水珠来将画中人的裙摆晕染开。
花无缺久立未动,目光仍停留在画上。
不识情滋味的少年人啊,他初初品尝些许来自情爱的甜美,便已然尝足了情爱的苦涩。
这些时日的美好如镜中花水中月,转眼便要消散,即使知道那份情意不是给他的,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成为那个人,陷入那份美好却危险的爱恋之中,难以自拨。
花无缺清醒却又迷茫,天际已然微微泛白,他才回到床上闭目养神,他睡不着了!